亚洲金融一体化：人民币如何崛起

　　从2000年达成“清迈倡议”(CMI)，东盟10国和中日韩3国以货币置换与回购形式建立亚洲自己的金融早期预警系统，到2009年5月3日，东盟10国和中日韩(10+3)财长确定建立规模为1200亿美元的亚洲区域外汇储备库，亚洲金融合作几乎所有的重大进展都以解决重大危机为动力。

　　如今，全球金融危机的第二波冲击已在眼前。东欧、波罗的海国家以及俄罗斯未来8个月将有4000亿美元债务到期，但“东欧国家实际连40亿美元都拿不出来，只要东欧有2个国家爆发偿付危机，那所有的西欧银行都将被拖下水”，中国银行副行长朱民在5月9日举行的“上海亚洲金融合作论坛”上说。

　　市场越是动荡，“人民币作为亚洲潜在‘货币锚’的作用就越明显，所以，推动亚洲金融合作，进而推进人民币的区域化，时机已经成熟了。”吉林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李晓说。

　　而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已经从亚洲债券市场启程。

　　亚洲必须有自己的贸易结算体系

　　“这次全球金融危机带来的损失，总计可能高达4.4万亿美元。虽然其中有1.3万亿美元的有毒资产和坏账被抹掉，但这也是全球坏账总数的一半，所以，整个市场将非常脆弱，亚洲国家要对接下来全球出现的更大波动有所预期。”朱民说。

　　更糟的是，美国政府至少还要再拿出3.5万亿美元拯救市场，而资金来源却只能是大印钞票。从通胀和美元贬值的角度来说，“金融危机最坏的时候可能还没到”。“整个亚洲市场上资金的流动有83％来自欧美”，欧美遭遇的危机，更说明了“亚洲必须合力打造自己的金融体系，建立自己地区的贸易结算体系”，朱民说。

　　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以单独的货币体制来抵抗这场空前的金融危机。上海社会科学院院长王荣华对《瞭望东方周刊》说，此时，亚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的合作体系。

　　现在，“打造统一的亚洲股市的时机已经成熟了”。香港中文大学校长刘遵义说，亚洲金融合作首先应该是亚洲资本市场的整合，所以，在建立亚洲债券市场之后，还应该有一个单一的股票市场，“亚洲各国最好的蓝筹股，在这里统一交易，股票的市盈率在不同市场拉平。”

　　以当地货币计价的债券，也应该尽快统一市场，并与当地通胀率挂钩。除了能够促进亚洲内部资本流通，让亚洲各国储蓄被更有效利用外，统一的资本市场的建设还会推动金融市场信用评级制度的结构性改造，而这个问题，也是公认的欧美金融市场最严重的问题之一。

　　在这些目标实现后，甚至“亚洲国家对外国投资的优惠条件，也会逐步统一化，减少了恶性竞争，整个地区都会从中受益”，刘遵义说。

　　人民币的国际化进程也将从中获益，因为随着体制调整，亚洲国家会首先实现交易货币的多样化，也就是互相更多地采用本币结算，进而实现货币储备多样化。

　　人民币国际化的亚洲路径

　　这一切并不是纸上谈兵，事实上，“全球金融体系正面临着一场大检修，亚洲监管机构和区域间机构，例如东盟+3各国也正在增加有关此问题的区域间合作。”亚洲开发银行亚洲债券和区域一体化官员冼德文说。

　　该过程的因素之一就是东盟+3各国所提倡的亚洲债券市场倡议(ABMI)。冼德文说，一个特别任务组将处理与ABMI有关的问题，如建立统一的债券市场管理，文件的规范化，亚洲债券市场的信息传播（亚洲债券在线Asian Bonds Online）以及努力创建区域结算中介机构，“亚洲当地的货币债券市场将在新的区域金融基础设施中起到重要作用，而该基础设施最终也将从此过程涌现出来”。

　　其实，这一切行为目前最现实的目标，就是通过亚洲货币互换弱化美元作为储备资产的作用。

　　当然，在摆脱美元在亚洲经济中的主导作用的过程中，亚洲国家之间货币主导权的争夺也会更加激烈。一个明显的表现是，“上海、东京、首尔都在强调自身最有条件成为支撑亚洲财富增长的最大的国际金融中心的能力和决心，”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孙立坚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但对中国来说，“人民币汇率的市场化和资本账户开放的条件目前尚未形成，以人民币作为亚洲货币来替代疲软的美元和欧元会发挥一定的积极作用，但还有很大的难度”。当然，日本和韩国经济的疲软也阻碍了它们的货币在亚洲金融合作中所想发挥的积极作用。

　　在此背景下，人民币国际化可以通过建立亚洲美元离岸市场和亚洲共同基金来实现。

　　所谓“亚洲美元离岸市场”，也就是通过一定监管模式和区域金融合作模式的建立，允许一切优质企业发行美元为计价单位的证券，而亚洲制造企业和国家主权基金可以根据需要自由地购买这些不受美国政府控制的金融产品和服务，从而提高美元资产的运作效率。

　　与美国国内(在岸)市场的最大区别是，离岸业务是由亚洲自身来监督投融资的行为，这样可以大大降低委托代理成本，也没有被华尔街滥用的可能，孙立坚告诉本刊记者，“而这个离岸市场运作的基础，是建立由东亚各国政府出资的、由各国外汇储备所构成的亚洲共同基金，这又将是上海国际金融中心主要的流动性来源。”

　　在人民币国际化方面，现阶段上海的国际金融中心建设应紧紧和实体经济捆绑在一起，围绕实现航运中心目标等实体经济部门发展过程中所需要的人民币结算和保险等业务，即做财富创造过程中的后台金融服务(所谓连接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之间的2.5版金融服务)；而香港则应跳出原有的“2.5版”定位，把重心放在满足企业和个人财富创造过程后所产生“风险和理财”的需要上，即多开展期货、期权交易等高端服务，努力向纽约、伦敦等高端金融服务市场领域靠近（3.0版金融服务业），孙立坚说。

　　从债券市场出发

　　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和此波亚洲金融合作互动的重点将放在债券市场。

　　在国务院发布的推进上海“两个中心”建设的意见中，债券市场的发展建设受到特别重视。上海市副市长屠光绍说，虽然中国债券市场已有国债、企业债、公司债等多个品种，但总的来说，规模还不够，“特别是可交易规模，与市场的需求还有着很大的距离”，下一步需要加快各类公司债、企业债的发展，让债券市场充分扮演起资本市场基础性的角色。

　　所以，上海建设国际金融中心的过程中，将对债券市场进行一系列的开放，包括发债主体的开放，允许境外主体到境内发行债券；债券市场参与者的开放，扩大境外投资者的参与程度；还有金融服务的对外开放，积极研究在信用评级等金融服务方面的国际合作。屠光绍说，“不论是基础设施，包括支付、清算、信息系统的建设，还是配套的服务，上海市都会给予支持”，“包括工具、产品的创新，在实体需要、监管到位情况下，都会加快推进”。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后，亚洲国家的主权和准主权债券投资被允许。“此后，东亚发展中国家政府债券每年以30%的幅度递增，”冼德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