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未来

  • 来源:IT经理世界
  • 关键字:科技,交互式艺术
  • 发布时间:2015-10-12 13:59

  站在这个时代的节点,如何看待新的科技正在创造的未来?通过交互式艺术,艺术家把未来可能的现实呈现出来,与大众展开对话。

  借助于科技的力量,“人”正在向机器化发展。我们的身体可以像零件一样被替换或植入人造器官和设备,人类的身体已经是一种半人半机器的复合体。科学家在上世纪60年代就提出了赛博格(Cyborg)这一人与技术的共生体的概念设计。对于未来,似乎完全有理由相信,数字化的器官可以很容易地被更替和升级,大脑可以像CPU一样被加速,记忆会被重新格式化……

  科幻电影和小说中的一切正在变成现实,如果你对于这一切还是感到抽象和遥远,可以来看一看新媒体艺术家王成良的交互装置作品。在他的艺术想象中,在后人类时代,通过药物动力学和互联网络技术,控制人类的数字器官、情绪变化、纳米机械结构等都将成为可能。

  往前看的反思

  王成良的交互装置《远程药丸》由发射端和接收端两部分组成。发射端是一个圆形的药品架,上面插着3个不同规格的药瓶。接收端由一个睡袋和一个可多自由度变异的机械动力手臂装置组成。当观众把任何一个药瓶放置在发射位置上,位于接收端的机械动力手臂就会被启动,做出相应的运动轨迹。不同的药瓶引发的运动轨迹各不相同,代表着不同药物的不同功能。

  这件作品展现的是,在未来人体自生长与数字器官混合的情况下,体内由药物动力学控制的微观生物形态的变异。此时的“药丸”不再具有物质实体,而只是一种信息载体,传输的是一系列指令。王成良说,这些信息可能是控制某些功能的开关,或者是更为复杂的命令,例如对血压进行调节,抑或是进行体内繁殖、为心脏更换芯片。而这件作品只是呈现了一种概念原型,可以想到和扩展的东西和方向还可以有很多。

  《远程药丸》的给药方式是遥控的,当在一楼施放“药丸”,位于二楼的人体也可以接收到。通过远程通信技术,更远途的控制也完全可能。未来的人体本体的自然生长与外部干预结合为一体,“远程受控,本体变异”,体内环境在远程受控下接受、排斥、生长出另一种共生的动力形态。在这个作品中,王成良用睡袋的形式来暗示今后的生命进化亦可随时随地、远程受控实施,“因为睡袋有在任何条件时间下都可以进入睡眠和苏醒的功能。”这件作品更是揭示了这样的可能:未来的生命就如同操作一台机器一样 ,死亡与重生、控制与进化,似乎都是一个指令就可以解决的了。

  科技、机器、宗教和人与生活的关系一直是王成良创作的一条主线。《远程药丸》是对生长本体反问和干预的物理动力交互作品。而在他的另一件作品《混种崇拜》中,则对这种生长的起因和社会后果进行了更为大胆的追问。他用一个高悬的半人半机器的图腾形象取代了教堂中的上帝。这个“偶像”有着人类的下肢躯干,腹部以上则是一个机械结构。“祂”的下肢上贴着创可贴,当观众去触摸这个创可贴,身体机械部分的中央就会显现倒计时的数字或者一个双手合十的影像。

  人类一直在用神话传说表达着对于超越平凡肉身的渴望,而今天的科技似乎正好拥有“神力”,对科技的膜拜和景仰使得人们将其奉为新时代的宗教。王成良想问的是:“上帝这个图像符号经过了数字技术的革新,变为半人半机器的形象出现,正如我们的时代充斥着对科技的崇拜,我们究竟是应该祈祷我们每个人已成为造物主,还是惋惜我们正在走向违背自然起源的无序进化呢?”

  在《混种崇拜》中,王成良用创可贴来隐喻人类的伤痛,使其成为一个开启人与人心灵交流的开关,虽然此时的人可能是半人半机器的混合体。王成良说,伤感、伤痛的那种痛感,只有人才能体会得到,机器无法体会。创可贴在这里“重新唤起我们无法摆脱的情感——善良、怜悯、同情——与现实空间的交互对话”,使一切回归于人性。

  王成良说他并不是一个极端的进化主义者,笃信技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他认为人类向半人半机器式的进化趋势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机器在人类进化、优化人种等方面确实能解决问题。在他看来,文化和技术是一条长河,站在我们所处的时间节点,很少对于那些已经普遍存在的技术感到惊异,而是自然地将其视为必然,比如接种天花疫苗。然而回望过去,这些技术在刚出现时,人们也对此充满了担忧,正如我们现在面对新技术的心态。未来的人回看现在这些新技术也会觉得再正常不过。王成良的作品正是要把未来的现实呈现给大家,以一种提问的方式,来激发观众去思考如何看待这个问题,提供一种“往前看的反思”。

  在王成良的早期作品中,有一只向前延伸的、移动的手的形象。这个《虚空的手》系列是王成良最早的互动作品,经历了从塑造手的原型、以光为媒介的虚拟手投射在物质实体上的互动,到模拟人的运动捕捉路线的遥在概念机器人,最终变异混合为多种媒体参与的动态空间,以此来探求“手”这个造型、图形符号的引申意义。在虚拟手的互动装置中,观众站在黑箱的侧面,把手伸向其中,但是却无法看见自己手的活动。而站在正面的旁观者却可以看到箱体上出现的不断向前移动的手的影像。如同王成良的所有作品一样,这只“手”带有很强的隐喻意味,有一种“寻找”的感觉。“你不一定能看到你摸的东西,但有的东西可能是带着你去那边。”在他看来,“科技也是这样,就像在寻找一样,始终有一个手在那里,你总想去抓住它。”

  王成良对这个概念的进一步延伸之作是一个机器人加上行为艺术的表演。在一个剧场的环境中,他端坐于投影画面之中,一边打坐,一边遥控机器人去捕捉这个空间里的颗粒。投影画面显示的内容代表着不断地被机器所控制的物质。这一行为象征了人类对世界的不断探究,去捕捉一种看不到的东西,“就像一双手在捉它、研究它。”

  交互创造对话

  最早的《虚空的手》只是一个配上了滑轮、需要用人力推动的装置,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叫交互。王成良本科时在国内学习油画,后来留学法国。他也曾经尝试摄影创作,但是渐渐发现,静态、定格的绘画和摄影方式已经不能满足他对于艺术表达的需要,于是转向于交互艺术实践,并结合生物遗传变异理论。“交互方式的动和绘画的静的体验和审美完全不同。”交互方式特别像电影,“把所有的故事都展现给你,然后你分析完以后,会出现一句话或一个中心词。”

  王成良于2012年毕业于法国巴黎国立高等装饰艺术学院生物设计专业。这一跨学科的学习经历使他得以在科学、艺术、设计、文化之间建立新的交叉可能性。无论是生物学理论、新材料、编程,都成为他用于交互艺术实践中的基础材料。王成良在作品《膜幻》中设置了一个颇具未来感的圣坛,当观众跪拜在祈祷台上并做出虔诚的祈祷动作,一组组的几何形动画就会浮现在四周空间,像是祈祷者精神世界的显现,又仿佛开启了现实世界与灵性世界的通道。通过交互的方式,在无序的模块动力运动中,生成出新的冥想风景符号,缔造出交互机械美学和光学共同书写的几何诗学。

  《膜幻》使用了薄膜发光片这一新材料技术。对于新材料的研究和使用一直是王成良艺术探索的一部分,但王成良并不想把作品做得特别有科技感,要实现酷炫效果不是很难,但特别科技的东西在表述方面会越来越窄,而他主要是用隐喻的方式,“因为我的背景还是艺术。用艺术的方式可以让更多人记住,让他了解和明白作品在说什么。”《膜幻》的灵感来自于王成良在教堂中获得的对于光的体验,把最激发自己的那种感受提取并强化,就像写文章提炼中心词那样。而当观众的个人经验与之呼应时,就会体会到这一点并产生触动。

  作为中央美术学院物理交互艺术的教师,王成良经常会被人问到什么是交互?而他觉得生活里每天到处都是交互。他的作品《9:00至17:00》和《拔毒》就是以最日常的经验为灵感。《9:00至17:00》由一个电动车把和一块菜板加一把菜刀组成,当观众转动车把,菜刀就会切向菜板上LED所显示的黄瓜和牛肉,普通老百姓每天的生活循环轨迹顿时跃然而出。为石家庄美术馆《能见度》展览订制的交互灯光空间装置《拔毒》,则是对当前环境污染问题的关注。当把拔罐放在美术馆落地式玻璃窗上移动,就会让窗户上的LED灯发亮,似乎正在把空气中的毒向外拔出。《拔毒》以中医的的拔罐作为隐喻,在建筑空间内部-人-建筑外部创建了一种新的人文对话。在王成良眼中,这些就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生活和交互。

  他说艺术是提问和回答,但这种回答不是要立刻解决问题,而是把形态再现出来,引起其他人的提问,“让我和大众产生一个对话的关系。你到底有什么反思,接受与否对我来说不重要,而是你在看到这个的时候,你在想什么?这个更有继续交流的意义。”

  文/裴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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