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里的现代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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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6-01-02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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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西起宝鸡市眉县、东至西安市蓝田县,属于秦岭山脉的一部分,位于西安南边,距离主城区不到二十公里。终南山有“仙都”“天下第一福地”之称,从古到今就有人在此隐居修行,道教中的全真教就发源于此。
唐代的时候,终南山里住满了隐士,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终南山离当时的首都长安非常之近,隐士们借隐居博取名声,方便朝廷征召自己,这便是人们常说的“终南捷径”。
今天,终南山里依旧住满了隐士,具体数字无法统计,但据说有数千之众,隐士比较集中的几个地方有狮子茅棚、西翠花等地。2015年10月的一天,笔者一行特意到了位于西安市长安区引镇大峪乡的西翠花村,探访现代隐士及他们的生活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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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季节,秦岭山色正好,有些叶子红了,如生命之火燃烧,有些叶子黄了,接近于黄金的纯度。美景在前,我们且走且停,满心舒畅!
也有感慨!因为自打进入大峪口之后,便发现一路上农家乐众多,其中最大的一家门前有一大鱼池,里面养着红鳟等鱼类,廊桥上挂满红灯笼。据看守院子的人说,国庆十一长假之后,没有人来了,他们也不营业了,不过四月份到十月中旬,尤其是节假日里,这里生意火爆,忙都忙不过来。我们亦笑言:在此隐居,倒也生活方便。
开车经过一个名叫“狮子茅棚停车处”的小村庄,村里大部分人已被安置到山下镇子里去了,这里只剩下四五户人家,几乎都是老人,或坐门口吃饭喂猫,或在屋前翻拣毛栗子。还有一户人家,开了一间农家乐兼小旅社,这个季节客人已少,但他们依然在门口卖野猕猴桃和柿子。
此处有两条路,一条通往狮子茅棚,一条通往西翠花。
我们往西翠花方向前行,在一条山路口,一块牌子上标着箭头,写着“西翠花”几个字,旁边平坦处停着几辆车,有两名衣着时尚、颇具小资风情的女子正从山上下来,开车离去。山路看起来比较窄而且坑洼,不便行车,遂步行上山。后来我们发现,这条路越野车实际上是能开上来的,路上不时开过来的三轮蹦蹦车,司机轻车熟路,操控自如,速度飞快。又见一僧人,布包斜挎,骑摩托下山而去。
上山不久,路遇一对年轻男女,穿着防风衣,背着大背包,笔者问:“你们是来登山的?”答曰:“不是。我们就住在这里,现在下山去补充一些生活用品。”如此看来,他们便是我们要寻找的现代隐士了。再往山上走,风景越来越美,一块山坡上,开满了山地芦苇,芦花在风中摇摆,像浪花涌动,我们架起相机,寻找各种角度拍摄。
此处已可看见一些农家屋子,一户门前种满鲜花,有人在里面看电视,门上贴着与修行悟道相关的一幅对联,横批是“定心修佛”几个字;另一户在屋前围起了一道柴门,颇具田园古意,门上贴的对联的意思和第一户的差不多。看来住在这里的,已经不是原来的村民,大概就是现代隐士吧,但我们没有去打扰他们。后来我们了解到,这里的村民已被安置搬迁走了,空下的房子就租给了在此隐居修行的人。果然,我们看到有一座房子的门上,除了贴有很具禅意的对联外,另有“出租”两个大字。
由于贪恋眼前美景,加之天色已晚,山里气温下降,我们没有再往山上走,而是下山了。因此,没有见到有名的终南草堂。终南草堂是一名名叫张剑锋的文化学者所建,张剑锋多年来一直研究终南山的隐士文化,多次到终南山寻访隐士,出版了散文集《寻访终南隐士》,后干脆创建终南草堂,是全国各地来终南山隐居者的一个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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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刊本期《局内人—也谈隐士》一文中,笔者谈到了古代隐士隐居的原因,不外乎以下几种:一种是希望通过隐居,达到入仕的目的;一种是在官场混得不如意,暂时隐居,等待时机东山再起;还有一种是厌倦了官场,归隐田园。
现代人想靠隐居来谋个一官半职是不可能了,那么现代隐士隐居的原因是什么呢?很遗憾笔者没有时间一一去做调查走访,只是通过阅读和这次的行走观察,了解到有以下几种:
一是治病。有人身体不好,而终南山里庙宇、道观比较多,药材又丰富,相比城市生活也安静,因此有人因为身体原因就留了下来,或求神拜佛,或自己钻研药材,既给自己治病,又可以卖药材挣到生活费。这类人相对较少。
二是逃避生活压力。有些人因为生存能力比较差,心里比较脆弱,就选择逃避在此生活。这类人相对来说也比较少。
三是做生意。这类人往往打着隐居的幌子,在此办“国学院”之类的学院,表面上说是清心寡欲、弘扬传统文化,实际上是以此为契机挣钱,有些生意还不错。这类人相对比较多。笔者了解到有一位从北京来的诗人,就在这里办了间“物主义学院”,提倡“建立与地球、自然的亲近感”。
四是生活无忧无虑者,有钱有闲,找个安静的地方,每年来住一段时间。我们上山时遇见的正下山补充生活用品的那对男女当属此类。从着装上和他们有车这两点来看,他们不差钱,从谈吐上看,他们有文化。他们隐居在此,不是出于生活压力,也不是想挣钱,而是寻找一种生活乐趣,放松一下自己心情。听说还有一位广东老板,原在佛山帽峰山隐居修行,后来觉得帽峰山气势不够,就到终南山来了。现代终南隐士,这类人也比较多。从本质上讲,这些人的所谓“隐居”,就是一种小资情趣,相比他们而言,那些一直生活在此的人,比如我们所见到的在门口喂猫的老人,对他们来说,这里的生活就是一种日常,没有任何浪漫的情趣,或许,在他们心中,向往的是过城里人的生活,说不定他们还对城里人来此生活,觉得不可思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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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时,我们遇见了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农妇,面色红润健康,正提着老豆腐之类的东西上山。与之攀谈,她说她是这里的原住民,山下也有房子,但他们一家子还住在山上,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儿子和儿媳妇的工作是在山里采药材,必须得住在山里。她也不愿闲着,找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打捞游客们扔在河道里的垃圾,一个月能挣一千元左右。
那么,她是隐士吗?
笔者答曰:“她不是隐士,而是逸民!”
本刊本期的《逸民与隐士之别》一文中,笔者对逸民与隐士做了区别。简单来说,隐士还是政治生活里的人,或进或退,心里头都挂念着政治,而逸民则是在政治之外寻找自己生活的人,朝廷政治好不好,与我无关;隐士有姿态,逸民无姿态;隐士还是属于传统文明的一部分,逸民则是现代公民。陶渊明笔下那些生活在桃花源里“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人是逸民,我们遇见的农妇同样也是逸民。逸民就是老百姓自己,他们是沉默的大多数,也是平凡的大多数!
文/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