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夜归人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情感,故事
- 发布时间:2010-10-27 10:27
肖畅觉得好无助。
昨天下午，父亲的电话突然打来：“你爷爷快不行了，就是想在最后见你一面。你看看学校那边能不能请个假。”肖畅马上买了当晚的机票。
他一屁股坐下来，眼泪就有点止不住了。他突然想到，几年前的某个夜晚，他曾经对自己说：“以后这个家，谁的死活都已然与我无关了。”
那一天清晨，祖父母坐上回东北老家的火车，并没有带走肖畅，只是留下了足够他暑假两个月的花销。
那时的肖畅只有11 岁。那年夏夜最深刻的记忆，是他瘫倒在沙发上，手边摆满了便宜但是味道浓烈的“五牛牌”香烟。他紧紧咬着嘴唇，咽下一口辛辣的红星二锅头，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这种孤独感像是莫名其妙长出来的第六根手指，让他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在这之前，父母已经开始闹离婚。
从那时起，他就不太愿意回家，放学后总是要在外面晃荡好久：这个城市虽然光怪陆离，但至少没有人会打扰一个站在路边垂头丧气的人。
一个平常的下午，回到家，居然是姨妈开的门，满眼愤怒的嚣张：“你看你那个王八蛋爸爸！把你妈都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出去乱搞不说，还有脸回来提离婚。”肖畅从她肥硕的身体旁边钻进去，逼仄的客厅里坐满了亲戚——妈妈这边的数十号人物都来了。角落里是垂头抽烟的父亲，听到肖畅进来，抬头看看，又很快低下头。这是14 岁的肖畅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中国式离婚”。
那之后，他搬到祖父母家住。爷爷奶奶对他很好。至少，在这里他觉得一切都是安全的。
可后来父母离婚的事越闹越大，妈妈那边的亲戚三天两头到他祖父母家里来讨说法。二老忍不了了，买了去东北的火车票。
肖畅小声地问：“那我怎么办？”
爷爷闪躲他冰冷的眼神：“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然后递过来一叠钱。爷爷奶奶走后，这个家就只剩肖畅一个人。他的父亲早已搬到另一个小城市去住。同样的，他也没有带走肖畅。余下的几天，肖畅很快花掉了大部分的生活费。他买了台游戏机，买了三四条香烟外加七八瓶白酒，还有一大堆许美静的CD 碟。“是冰冻的时分，已过零时的夜晚，往事就像流星，刹那划过心房。灰暗的深夜是寂寞的世界。”
《都是夜归人》，这是他那段时间最常听的一首歌。余下的一个月里，几乎每天他都依靠方便面度日。他常常站在阳台对着天空大叫，当然，在天空与他之间，隔着的是锈迹斑斑的防护栏。
“牢笼，对，牢笼。”肖畅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但梦仍然没有醒。
肖畅醉酒后，跌跌撞撞来到厨房，拿起小刀比在手腕上——这种冰凉的感觉让他直到现在都有挥之不去的阴影。刀从手里跌落在地上，肖畅蹲下来哭了：“我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谁会来爱我？”
一个月后，祖父母回来了。家里住着的，已经是另一番模样的孙子——颓废、茫然、消极。高考这年，肖畅坚决地表明要去外地读书的意愿。他再也不能在这个终日看不见太阳的地方多呆哪怕一天。祖父母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在背后提供学费。
肖畅睁开眼睛，机场大厅回响着：“去往成都的XXX 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肖畅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说：“我跟他说了，你已经登机了。他点了头。”肖畅关了手机，窗外是慢慢远离的地面。之后，是漆黑一片。
一个半小时后，飞机落地了。肖畅打开手机，一条短信发了过来：“爷爷走了。他走前一直叫你的名字，要跟你说对不起，他明白你受了太多的伤害。只希望你原谅他。”
肖畅站在出口，那一头是无数笑脸翘盼的接机人。肖畅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从外地回来时，爷爷坚持拄着拐杖来接他：“畅畅啊，出去没吃苦吧？”
而现在，那个佝偻的身影，已经永远消失了……
爷爷的离开让肖畅觉得内心永远地缺失了一块。回到校园，周遭依然是无忧无虑的、青春的脸庞，肖畅心想：“但愿你们不要像我一样，得用悔恨来明白亲情到底是什么——它全力地包裹你，即便有时会让人误会，但这强烈的、真真切切的温暖，是世间唯一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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