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性别者的悲喜人生

  • 来源:海外文摘
  • 关键字:跨性别
  • 发布时间:2016-09-24 15:34

  以前,他们被认为是罪人;而现在,他们开始自信地展示自己的美。跨性别者的生活充满悲喜坎坷,但他们都在努力前进。

  跨性别模特经纪公司

  跨性别模特佩琪·迪2010年从泰国来到纽约,希望在纽约大学学习英语和电影。一个月后,她赢得了亚洲跨性别小姐选美比赛冠军,希望能够签约,但是这比她想象的要困难得多。

  “我的简历不错,和布鲁斯·韦伯等著名时尚摄影师合作过。”迪说。尽管她有很多拿得出手的经历,例如登上过《时装l‘officiel》、少女时尚杂志《Teen Vogue》和《Candy》,但她仍然找不到愿意和她签约的经纪公司。“我去过福特模特经纪公司(Ford Models)和女性管理模特经纪公司(Women Management),但是结果很不理想。他们不想接收我,也没有告诉我真实原因,只是拒绝了。”

  去年12月《纽约时报》联系她,想了解跨性别模特的生活时,迪看到了一个机会。由于她英语不好,她请男友帮她做准备。在准备间隙,她向他讲述了自己的梦想——开办一家模特经纪公司,只代理跨性别模特。而他全力鼓励和支持她的这个想法。

  尽管她的室友和朋友们都说她疯了,迪还是很快上网,注册了一个域名。她最终决定域名为TransModels.com:简洁,可爱,正中重点。“我感觉就像自己生了个孩子。”她说。3月中旬,她建立了自己的公司。

  如今,迪和19个模特——10个男人和9个女人签了约,大部分是在Instagram上找到的,此外她还代理跨性别化妆师和时尚发型师。她的模特们为百威啤酒和斯米诺伏特加酒拍了照片,还登上了《i-D》和《Time Out》等杂志。

  迪做所有这些,当然都是为了谋生,但是她也希望通过增加跨性别模特的曝光率来改变模特界。在这件事上,她的祖国泰国已经走得更远。泰国媒体中已经出现了很多成功的变性人,这也有助于她的父母更好地理解和接受她的变性决定。

  迪希望她的经纪公司可以为年轻的跨性别者做到更多。“我想,很多跨性别者需要更频繁地在媒体曝光,以便更好地了解自己。”她的经纪公司还将发展有色人种跨性别模特视为目标。“虽然也有参加选美活动的跨性别女人,但她们大部分都是白种人。”迪说。

  黑皮肤的跨性别女人成为暴力犯罪目标的可能性尤其大。2013年一项针对间性别和跨性别者谋杀案的研究表明,这些谋杀受害者中72%都是跨性别女人,其中67%是有色人种。跨性别人群成为警察暴力受害者的风险本来就很高,对于有色跨性别女人来说更甚。

  “我想明确指出,这些人很出色,人们不该鄙视她们,或是如同她们不正常一样对待她们。”迪说。当然,这种转变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一个缓慢发展的过程。迪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例如她必须试着为她的模特们争取到上重要杂志封面(比如《GQ》)或是参加大型选美活动的机会。

  此外迪还计划举办一场跨性别者时尚秀,希望借此给跨性别者一个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很难拥有的机会,让他们在一个温暖的环境中有归属感,感觉自己受欢迎,被接受。

  《男性健康》杂志封面上的跨性别模特

  作为第一个登上健身杂志《男性健康》封面的跨性别男人,本杰明·梅尔策的模特成名之路充满了荆棘和坎坷。29岁的他来自鲁尔区,之前的名字是伊冯娜。如今,在11次手术、1次性别调整,改变出生证明,接受激素治疗,实施严格的健身计划之后,梅尔策已经拥有漂亮的男性身材。

  对于梅尔策和他的父母来说,这些都很不容易。“我的父亲不想失去他的小女孩,”他回忆道,“但实际上我从来都不是个普通的小女孩。”

  对于自己为何“与众不同”,梅尔策表示,在电视上看到一则关于跨性别的报道之后,他终于在混乱的身份认同中找到了方向,一直以来的疑惑才终于有了解释。“你不再在乎别人说些什么,不管你的父母是否支持你,你都要做这件事。”他告诉自己,“以后你会抢走每个嘲笑你的人的女朋友。”

  在德国《男性健康》杂志20年的历史上,梅尔策是第一个登上其封面的跨性别男性,和其他4个男人在杂志举办的“封面竞赛”中并列第一名。“试镜时,本在镜头前比其他人更加放松、自信。”主编马尔库斯·斯滕莱恩说。

  跨性别群体需要像本这样的人,斯滕莱恩认为:“他会鼓励数百人,告诉他们,走这样的道路完全可行。”对于自己能推动这一趋势的发展,梅尔策也很高兴。他调皮地说,他视自己为“跨性别群体中的马丁·路德·金”。他想消除偏见,在社交媒体中和志同道合者对话。

  据估计,跨性别者的比例为千分之一到十万分之一之间。德国跨性别和变性协会董事会成员尼克尔·法尔贝尔猜测,比起这个数据,对自己出生时的性别感到不适的人还要多得多。不是所有人都像本一样选择了一个或另一个性别,而是认为自己“两者皆非”。

  “在‘男性’和‘女性’之外还有其他性别的想法,还不能被社会接受。”法尔贝尔对此表示遗憾,“因此很多跨性别者都努力让自己的外形符合某种性别定义。”

  很多人对本的勇气和毅力表示了肯定,不仅有他的女友和父母,还有来自社交网络的陌生人。

  他在图片分享网站Instagram上已有好几万粉丝,有些人还会和他分享他们的经历和故事。“我为你感到骄傲!你深深鼓励了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你这样的人。”一名用户这样写道。

  法尔贝尔看到了其中隐藏的危险。她警告道:“本的角色转变非常成功。这是一种最理想的状态,并非每个人都能达到。”

  以色列首届变性女人选美竞赛

  以前她们被认为是罪人,直到今天,变性人在以色列的生活仍然十分艰难。今年5月,12名候选人在以色列特拉维夫举办的首届变性女人选美竞赛“2016变性小姐”上亮相,希望获得正面反馈。

  变性人无法认同自己的性别,他们常常觉得无法忍受自己的身体,因此会选择做变性手术。“我们女孩将改写历史。”24岁的阿尔莫格·杰胡达说,“所有人都将看到,我们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70岁的评审团成员俄弗拉特·提尔玛也表示,这是“历史性的一天”。她自己也是一个跨性别女性。她说,这次大赛的目标是,为变性女人带来更多理解。美丽是转瞬即逝的,因此她只将这次比赛视为更大成功的跳板。“我希望她们能好好生活,去上大学,成就一番事业。”

  大赛的发起人是依斯拉尔拉·列弗。她也是个跨性别者,希望能为跨性别人群争取更多理解。这些选手年龄在20-30岁之间,来自以色列社会各个领域。他们中也有以色列阿拉伯人。“其中一名选手来自拿撒勒(以色列北部城市),是个基督徒。”列弗说。

  对于很多选手而言,成为女孩的道路都异常艰辛。30岁的瑞姆·奥尔来自以色列北部港口城市海法,青少年时期就被家人赶出了家门。

  “每个跨性别女人心中的美女都不尽相同。”列弗说。一个变性女人就像一个画家,“她画出一个女人的样子,然后塑造自己的身体。当然会受骨骼结构和大小的影响,但是最后起最重要作用的是她遇上的医生及其所做手术的美学性。”

  对于参加比赛的前提条件,列弗说:“跨性别者的变性道路各不相同。对我来说,跨性别女人就是变性人,就算她下面没有动手术也是。”

  冠军将在巴塞罗那的“跨性别者明星小姐”比赛中代表以色列参赛。但是对于24岁的阿尔莫格·杰胡达来说,所有人都已经是冠军了。“我们所有人都赢了,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胜利并不是目标,前进的过程才是。”

  生错身体的男人

  ——我的身体,终于和灵魂契合了

  在多伦多一家咖啡馆长凳上坐着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很脆弱。他的肩膀低垂,每隔几秒钟都会看一眼他的手机。是他提出要在这里会面的,像这样的公共场合让他觉得更安全。随着轻微的铃声,他收到了一条条短信。“我的母亲总是想知道我在哪儿。”27岁的肖恩·伊万尼微笑着说。他很快回复:一切都好,妈妈。

  “她担心我会遭遇不测,有人会揍我,甚至杀害我。”他说。他的眼中涌满泪水,停顿了一小会儿,然后说:“她清楚地知道,别人会怎么对待我这种人。对很多人来说,我就是个怪物。”

  肖恩·伊万尼是个变性人。他的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不符。1988年,他在多伦多出生时是个女孩。“自我能够思考的时候起,我就觉得自己是个男孩。”他不想告诉我们他当时的名字。“只要听到那个名字,我的心头就像被扎上了一根刺。我已经把那个人埋葬了。”7岁时,他告诉母亲,他希望在生日时收到一条阴茎作为礼物。进入青春期后,他的胸部开始发育,他愤怒地击打胸部数小时,然后用布条牢牢绑住,穿上宽松的毛衣和裤子,试图隐藏自己的所有女性曲线。

  世界上大部分变性人都因害怕被嘲笑、受攻击而躲藏起来。变性后以“凯特琳”之名登上美国《名利场》杂志封面的十项全能奥运冠军布鲁斯·詹纳也未能带来多少改变。作为首位获得艾美奖提名、登上《时代周刊》的公开变性人,《女子监狱》演员拉弗恩·考克斯成为一代偶像,但也未为变性人的境况带来多少改善。

  大部分变性人的生活都十分悲惨。很多人没有工作,被从住所赶了出去。美国无家可归的青少年中有40%是变性人或同性恋。这种歧视发生在各个领域。例如,北卡罗来纳州立法规定,变性人必须使用符合他们生理性别的厕所。理由是,变性人是潜在的强奸犯,因此变性为女人的男人不能使用女厕所。为了生存,很多变性人选择了卖淫。全球范围内,他们成为暴力和虐待案件受害者的概率高于普通人。2008年以来,全世界有2016个变性人被杀。一个救助组织估计,美国超过40%的变性人都曾试图自杀。

  “我想记录下这些绝望者的脸。”摄影师让-弗朗索瓦·布沙尔说。这位加拿大摄影师表示,找到变性人的过程非常艰难。在发出无数封邮件,打了无数个电话之后,布沙尔和21名曾是女人的男人约好见面,请他们出现在自己的镜头前。“我时刻注意在拍照时不显得太过触目惊心或是太色情。”布沙尔说,“重要的是,用这些男人的脸讲述他们的故事。”在多伦多的咖啡馆中,肖恩·伊万尼骄傲地展示他的一张照片。“我想,让-弗朗索瓦对我眼神的捕捉很到位。我希望,这样我可以避免其他人像我一样痛苦。”

  伊万尼出生在多伦多附近的一个小村,成长在一个严格的基督教家庭。“上小学时,我就被同学打得死去活来,我的哥哥和父亲则在家继续打我,只因为我的行为和穿着不像个正常的女孩。他们叫我‘男人婆’。”15岁时,伊万尼离家出走了,他宁愿流浪街头,也不想继续忍受。他用海洛因抑制被排斥的痛苦。为了满足自己的毒瘾,他卖过淫吗?面对这个问题,伊万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那段时期非常非常黑暗。”

  这个身形瘦长的年轻人手腕上戴着一个铜制手镯,里面刻着数字2014。“那是我出生的年份。”他解释道。那一年,他截去了胸部,开始服用睾酮。“那是一次解放,我终于能自由呼吸了。”肖恩·伊万尼说。但是他还想要更多,于是他接受了一场11小时的手术,用小臂的一块皮肤和肌肉做了一个阴茎。他表示,这就是他对上帝所犯错误的回应。

  肖恩·伊万尼走了一条激进的道路。很多变性人害怕彻底变性。而且手术费用高达5万多美元,很多都不在医保范围内。此外,这些男人担心受了那么多苦,最后却仍然不会满意。“当然不会和天生的一样,尤其是那些无法消除的手术疤痕。”肖恩·伊万尼说。但是手术后终于在镜子中看到一个完整的男人时,他忍不住痛哭起来。如今他说:“我很爱我的身体,它终于和我的灵魂相契合了。”

  肖恩·伊万尼很少对其他人说起自己的故事。“您根本难以相信,针对我们的仇恨有多强烈。”他工作所在的超市的同事不知道,他也还不敢和女人恋爱。他只敢对自己的家人说明真相。在数年的沉默之后他又和家人建立了联系。“我的母亲很高兴见到我。她看了看我,然后说:‘最重要的是,你是开心的。’”他讲述着。那么和父亲呢?肖恩·伊万尼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清了清嗓子,摇了摇头,然后说:“这不值一提。”

  另一条道路:健身带来的改变

  比起激进的变性,李·彭曼决定走另一条道路。“我是个有阴道的男人。”他说。彭曼坐在纽约戴维·巴顿健身房的一张黑色沙发上。他穿着无袖T恤、皮夹克,留着红色胡子茬,脖子和胳膊上能看到粗大的血管。他已经和自己的身体作战40多年了。青春期时,他就开始绝食。“我是个男孩,来月经和胸部变大算怎么回事?”他每天只喝酸奶,试图以此阻止女性第二性征的出现。“15岁时,我的父母将我送进了家乡苏格兰一家医院的精神病科,那时我只有约30公斤重。”彭曼说。

  幸运的是,医生救回了那个年轻女孩的生命。“但是没有人愿意倾听我灵魂上的痛苦。”日日夜夜,他的脑袋中只徘徊着一个念头:这不是我的身体。但是那时还没有网络,也没有人和他说起变性。18岁时,彭曼嫁给了一个男人。“完全是一出闹剧,我们一共只做了两次爱,太可怕了。我不是同性恋,我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想和一个女人睡觉。”半年后,他们离了婚。

  那时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开始健身。“我借助锻炼让胸部变得平坦。”彭曼说。他通过艰苦的训练来控制自己的身体。“最美好的莫过于有人喊我‘年轻小伙’了。”他的生活令人绝望:锻炼,挨饿,受苦。如今他说:“我必须摧毁自己,才能找回自己。”

  实际上,在网上看到一篇讲述变性人的文章之前,彭曼早就接受了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状态。那时他46岁,已经在纽约生活了13年,为健身杂志写稿。“那是我觉醒的开始。”他说。他节衣缩食两年,为手术准备资金。为了能让医生给自己开激素药物,他会回答精神病医生每个私密提问,包括他什么时候来月经初潮,是否自慰,什么让他性兴奋。最后他终于得到了睾酮,找到一个愿意帮他特价割除乳房的医生。现在,大概3年过去了。“我正经历自己的第二次青春期。”彭曼说。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差别:“睾酮激素让思维更加清晰。作为女人,我总是在怀疑,而作为男人,我有决断力得多。”

  由于害怕被孤立,他很少对别人讲起自己的故事。就连他在英国的家人也不知道他的变化。他80岁的老父亲以为和他讲电话的是他的女儿。“他有时会为我低沉的嗓音感到吃惊,但是我会说,那是因为通话质量不好。”

  [编译自德国《明星》、《明镜周刊》网站]

  塔比亚·格罗瑟克/文 连雨辰/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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