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其中们”的幸与不幸

  首富出狱,够有噱头了。何况,相比尚在服刑的黄光裕,牟其中还那么具有传奇性和争议性。传奇的是,牟其中三次进出监狱,在狱中前后呆了23年之久;争议的是,他除了是首富还担着首骗的恶名。

  自9月27日出狱,牟其中的一举一动总是牵动着舆论的神经。舆论和大众对这个传奇人物始终抱有期待,希望牟其中能从一个传奇走向另一个传奇,最好能如褚时健般东山再起。从年龄上来说,出生于1928年的褚时健要比牟其中大13岁,不过,从活跃年代以及站在中国商业发展历程的角度上观察,他们二人都是中国改革开放后最早的一批企业家。从这一维度出发,柳传志、任正非和鲁冠球等人都可以划归于同一代企业家:出生于1949年之前,在文革中度过了自己的青壮年,在改革开放的早期,他们幸运地成为最早的商业先觉者和弄潮儿,各领一时风骚……

  这一代人是先行者,相比眼下正当盛年的“92派”企业家群体,经历和出身更为多样性,因而也更具典型性:柳传志原本是中科院的科研人员,任正非是基建工程兵,鲁冠球则是农民出身,牟其中最早只是一名锅炉工人,他们在底层的时间更为长久,更为完整地感受了所有的动荡,也从始至终地见证了中国现代商业文明和市场经济发展的全历程。无论出身如何不同,他们身上都有着强烈的时代印记,一边不断对抗着体制,另一边却也受益于政策大环境的变动。政策大门一旦开启,他们总是能从狭小的门缝中悠然挤入,占得先机。

  既然是先行者,那总是要比后来者要付出更为沉重的代价,总是有成为“先烈”的可能。

  纵使褚时健一手将亏损的红塔集团塑造成年创利税近200亿元的烟草帝国,却也在退休之际因经济问题被送进监狱。究其症结,张维迎打过一个比方,好比一个寺庙里的和尚给佛爷上香添灯油,因为菜里的油不够吃,自己挖了一勺做菜。直到今天,柳传志仍在公开场合为其鸣不平,认为褚的锒铛入狱与当时体制机制存在很大关联。

  相较褚时健国企一把手的身份,牟其中的起家过程更类似“傻子瓜子”年广久般草根和草莽。与后者不同的是,牟其中野心愈为狂大,渴望表达和推广自己的思想和理论,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充当体制对抗者的异端角色:第一次牢狱之灾发生在1974年,因为几篇文章入狱4年零4个月。“四人帮”的垮台使得牟其中在1979年的最后一天恢复自由身;出狱后,他创办“万县市中德商店”,第一年获得了近8万元利润,从重庆一家兵工厂以低价购买一批铜制钟,转手倒卖到上海,腾挪之间又获暴利。

  1983年,牟其中又因“投机倒把、买空卖空”的罪名被收审。入狱11个月,他再次被释放。这次出狱后,牟创立了南德,把倒卖钟表升级为“罐头换飞机”,并在人们还不乐于公开谈论财富的年代登顶中国首富。第三次入狱则因信用证诈骗罪,尽管他至今拒绝认罪。

  三次入狱,皆有不同缘由,前两次的触底反弹也都有着浓郁的时代特色,牟其中堪称时代标本。这次出狱后的他已75岁,该是含饴弄孙的年纪,却仍旧豪气万丈,宣称重启“南德实验”,要重建一套商业体系。

  这是典型的牟氏口吻,充满理想主义,甚至彻底的浪漫主义,以致信口开河。类似于1996年提出“100亿元独资开发满洲里,建成北方香港”的名言不胜枚举。当然,100亿元的开发最后无疾而终。牟氏语录中,最充满想象力的是炸开喜马拉雅山脉引南印度洋的暖流,以改善大西北的生态环境。而这个令人瞠目的“理想”,最终也只作为段子被载入冯小刚的喜剧电影当中。

  康德说,一个人的缺点来自他的时代,他的美德和伟大却属于自己。75岁的牟其中还未到盖棺论定的时候,他的传奇尚难言伟大,他的争议最终是随着时间而平息还是进一步扩大,仍须等待时间给出答案。

  彭岩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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