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岭

　　牛头岭非常险峻，易守难攻，这地方就有了土匪。匪首是刀三，烧杀掠夺，绑票勒索，土匪干过的事，刀三一样不少，杀人不眨眼。不过，刀三不是凶横恶煞的那种，很儒雅，说话慢声细气，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就是个书生。只是，有不少人说，刀三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人。

　　土匪头子讲道理？这话说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也有没笑的人，比如张鸭头。张鸭头是个做鸭苗生意。快到清明鸭苗销售旺季前夕，张鸭头孵鸭苗的簸箩在祠堂里一溜摆开，门窗紧闭，不同方位的炉火烧得很旺，保证室内温度比较高。雇工定时把包在棉被里的鸭蛋翻个，让鸭蛋均匀受热。张鸭头算算时间，看看鸭苗快出壳了，一声令下，工人们挑起装满鸭蛋的担子，在担子的扁担上系一面写着“张鸭头”的旗子，队伍从祠堂里鱼贯而出，奔往不同的方向，鸭苗边孵出来边卖。

　　张鸭头自己不走村串户卖鸭苗。他是个大户，周边几个县的鸭苗生意几乎就是他包了，所以他才落下个鸭头的绰号。张鸭头的队伍要经过牛头岭，刀三是张鸭头的一个坎。张鸭头去见过刀三，那时候刀三正忙，张鸭头就站在旁边等。刀三绑了个粮店老板的儿子，刀三开出三千银元赎金的单，粮店老板讨价还价，送来了2500元银元。刀三也不纠缠，“既然你爹认为你不值那么多钱，那也就算了。你回去吧。”粮店老板的儿子喜出望外，刚要走。刀三止住他：“不过你就这样回去，我也太没面子，以后大家都这样，我生意就没法做了。”账房看刀三说得慢条斯理，不像要发作的样子，就小心地问：“那您认为如何？”“既然你们老板的钱打了折扣，他儿子多少得留点东西下来。”账房刚要问，刀三已经从口袋里掏出把匕首，没有多话，手起刀落，老板儿子的耳朵已经没有了一边。在老板儿子的惨叫声中，刀三依然平静地说：“你们可以走了。”账房先生扶着惨叫的少东家，急急退了出去。

　　张鸭头看得胆战心惊，刀三扶着张鸭头，拍了拍肩膀。张鸭头战战兢兢地说了卖鸭苗队伍经过牛头岭的事。刀三一笑：“小事，你以后就让人在扁担绑一面旗子，写上张鸭头就可以了。”张鸭头非常高兴，说“我每年过年会送一点心意的。”刀三一笑：“无所谓，只要你不坑人就行。我们是什么关系？小时候一起尿尿玩泥巴的人。”张鸭头在刀三的笑声中走远。张鸭头不仅仅卖鸭苗，他还当媒人，就是把山里的女孩子介绍给别人当老婆。其实这媒人说得客气，就是买进卖出，钱赚得不少。张鸭头知道，刀三口里说的“不坑人”，其实不是说鸭苗。张鸭头卖鸭苗，都是年头给鸭苗，年底收鸭苗钱，确实没钱的，张鸭头就十只鸭苗拎一只鸭子或者一只鸭苗一斤大米。年终的时候，张鸭头的手下或者挑着米，或者挑着鸭子，高高兴兴地往回走，扁担一头，写有张鸭头字样的旗子飘扬。

　　张鸭头看中了个姓叶的女孩子。女孩子的爹叶老汉买了张鸭头500只鸭苗。他在山谷里用竹篱笆围了一块地，养鸭群。他的发财梦还没做完，500只鸭苗就死光了。张鸭头二话没说，又赊给他500只鸭苗。等第四批鸭苗死光的时候，张鸭头开始向懵了的叶老汉要钱了。他说叶老汉天生是个穷人命，他不能赔在他身上。叶老汉的头大了，最后听到张鸭头要他以女儿抵债，他好像明白一点什么：难怪这几群鸭苗都是鸭瘟死的。张鸭头要给小叶做媒人，小叶没有答应，小叶已经有了心上人。叶老汉以为张鸭头量大福大，没有计较。现在才知道张鸭头的线放得很长。小叶知道张鸭头要把自己介绍个死了老婆的痢头，死活不答应。张鸭头逼得紧，小叶就跳河死了。

　　张鸭头看小叶死了，悻悻而归，他原来是想把小叶要回来，自己先快活几天，再把她卖了。这种事张鸭头没少做，好几个女孩子是挺着大肚子从张鸭头家出门的，现在小叶居然死了。过了几天，张鸭头继续前去讨债，人死债在，这笔债无法一笔勾销。叶老汉都跪下了，张鸭头还是不松口。后来还是邻居做了担保，张鸭头才答应年底还钱，不过利息很高。

　　张鸭头往回走的时候，在牛头岭被土匪给拦住了。他拿出旗子也没用，土匪们把张鸭头送到刀三面前。张鸭头见到刀三，连声大叫“这怎么抓错了？”刀三不急，说是我让他们抓的呢。张鸭头愣了：“我们可是小时候一起尿尿玩泥巴的人。再说每年我都在孝敬你。”“我说过，你别坑人。可是你呢？小时候一起尿尿玩泥巴？我看你那东西坏了。”刀三踱到张鸭头面前，说：“我要看看你那尿尿的东西是否坏了？”没等他多说，刀三已经让手下把他的裤子扯下来，张鸭头意识到大事不好，正要开口求饶，刀三手一挥，张鸭头惨叫一声，下身一阵剧痛，晕了过去。

　　黄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