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乃则其人其事

　　陕北首富高乃则再次成为舆论中心。

　　近日有关高乃则涉嫌侵占他人煤矿的报道引发了人们对部分富豪致富路径的诸多讨论，高乃则与府谷县有关人士不可避免地陷入舆论漩涡。

　　被免掉的县长助理

　　高乃则以“负面形象”出现在媒体视野尚在三年前。

　　2009年2月3日，《瞭望东方周刊》刊发了《“陕西首富”当上县长助理》一文，引起社会广泛讨论和关注，当地政府立即召开县委常委会议，就报道的有关情况进行了专题研究，决定免去高乃则等四人县政府县长助理。

　　彼时《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调查发现了一份早在2008年6月由中共府谷县委组织部发的红头文件。“这份编号为府组发（2008）31号的文件主要内容为，经县委常委会研究，提议：聘任高乃则、王乃荣、王万东、刘过门等四同志为县政府县长助理（不脱产）；聘任张继平、王世春、刘旭锋等三同志为县政府县长经济顾问。”

　　府谷县委组织部网站上的公示材料显示，高乃则身份是陕西兴茂侏罗纪煤业镁电（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没有描述他的文化程度。

　　在府谷县做生意的李奇（化名）对前去调查此事的《瞭望东方周刊》记者透露，“高乃则就没上过学，以前是卖豆腐的，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他还介绍，高乃则是这几年突然富起来的煤老板，拥有10多个煤矿控股权。

　　《瞭望东方周刊》2009年的调查发现，“2008年初坊间流传的一份陕西省十大富豪榜上，高乃则以拥有财富78亿元位列首位。”高乃则另一个让人瞩目的“名誉”是在2008胡润慈善榜上，他以2890万元的捐赠额，位列慈善榜第91位，也是当年惟一上榜的陕西富豪。

　　“只要有人求助于他，他多少都会给，每年开学时，他家门口领钱的学生会排成一个长队。”三年前李奇对《望东方周刊》描述的高乃则，非常符合高在当地乐善好施的形象。

　　三年后的2012年，高乃则的身份仍然是陕西兴茂侏罗纪煤业镁电（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其公司旗下拥有10余座煤矿及多个子公司。但他究竟有多少钱，是不是陕北首富，说法不一。根据2011年福布斯中国富豪榜显示，高乃则以51.5亿位列第198位。

　　在陕北榆林地区，曾经卖豆腐的高乃则如何变身富甲一方的煤老板，更让人们津津乐道。

　　胆子大

　　每平方公里的土地拥有10亿元的地下财富，矿产资源潜在价值超过46万亿元，占全国1/3。每平方米土地下平均蕴藏着6吨煤、140立方米天然气、40吨盐、115公斤油---这就是有着“中国的科威特”之称的陕北榆林。但是在1991年之前，那里却是贫穷和落后的代名词。

　　上个世纪60代初，高乃则出生在榆林市府谷县的一个农家。

　　根据公开的资料显示，高乃则幼年贫穷，并且身患癫痫病，一天学都没上过。“那时他家里穷得什么都没有，但他能吃苦，自小胆子就特别大。”高乃则的一个亲戚曾这样说他。

　　这样一个“胆子特别大”的人当然不会永远呆在农村，于是高乃则进城了。可一进了城，他才发现除了卖豆腐，自己什么都干不了，于是高乃则就开始卖豆腐。当地人透露，高乃则卖豆腐从不占人便宜，很快就让府谷街上的人们记住了他。

　　辛辛苦苦好几年下来，高乃则存了一笔钱。当时，正值神朔铁路建设期间，他决定买一台推土机。一年辛苦，看到推土机的确赚钱，他就四处贷款、借钱，又买来好几台。许多人认为他疯了。高乃则说，他吃够了苦，就想用这点钱去赚更多的钱。

　　有媒体报道说，高乃则进入煤矿行业是因为一位王姓工头的点拨。高乃则请这位工头喝酒，本想多揽点活儿，不想酒酣之后，工头却说：“我看你是个实在人，我劝你别干这一行了，你去买煤矿吧！”高乃则不解，工头一语点破其中玄机：“修神朔铁路就是要拉府谷的煤啊！”

　　高乃则恍然大悟，疯了一样地借钱和贷款买煤矿。

　　在1991年，包（头）神（木）府（谷）二级公路陕西段建成通车已经正在悄悄改变府谷县这座小城的命运，一股“淘金”的热潮裹挟着怀揣发财梦的人们汹涌前行。当时，神府煤田开发如火如荼，府谷县委、县政府也开始鼓励私人办煤矿，只要掏10元办证费，就可以拿到盖着政府大印的煤矿开采证。一位姓张的煤老板回忆当时的情况后悔不已：那时候要掏10元钱，不管是农民还是干部，现在都是亿万富翁。

　　当时干部上门为群众办理采矿权，却很少有人办。因为神府一带遍地是煤，挖开地面的几尺沙土，就能挖出煤来。那时神府一带的小煤窑，采挖的煤堆成了山，道路不通，销路不畅，一车煤5元钱都卖不出去，煤矿白送都没有人愿意接手，开煤矿的几乎家家亏损。

　　创业总是艰难的，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虽然看好煤炭前景，一些煤老板也买了煤矿，但许多人经营亏损，又不得不将煤矿卖掉。当时，一位老板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将自己的煤矿以60元出售。而到了2005年后，这座煤矿市价已近两亿元。

　　高乃则开始经营煤矿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也不赚钱，但是当别人纷纷转让煤矿的时候，他竟然借高利贷购买，很多人都说他胆子实在太大了。

　　“据我感觉，好像府谷还没有几个人是因为胆小发财的。”高乃则曾这样说。几年过去了，高乃则成为府谷县煤炭行业的老大，他开始进入房地产行业，很快又成为房地产老大。2002年，他花3000万元买下府谷交通宾馆时，人们都说他吃大亏了，谁知道没过几年其价值已超过亿元。

　　高乃则运气好。

　　煤矿买下时间不长，经济大振兴，西部大开发，要煤的人越来越多，煤价越来越高，高乃则一下子发了。2004年，高乃则组建陕西兴茂侏罗纪煤电（集团）有限公司，产业形成规模化发展，财富滚滚而来。 根据公开的资料估算，到2009年，兴茂集团总资产已超过百亿。

　　文化低

　　除了胆子大，高乃则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文化水平低。有报道说，高乃则只认识50个字。高乃则甚至一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当地人笑谈称，高乃则曾把自己的名字写成“高刀则”。

　　在需要他确认签字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拿着一枚刻有他名字的大红印章一摁了事。但高乃则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文化低，他曾打趣说：“学习甚哩，爱学习的是穷人，爱干的是富人；写材料的是穷人，念材料的是富人。”

　　话如此说，但据媒体报道，高乃则一直奖励家乡成绩优秀的学生。

　　早在2004年，《当代陕西》第12期在一篇题为《高乃则的阳光人生》文章里介绍，高乃则向社会宣称，“府谷学生谁要考上清华、北大，我高乃则就奖励谁10万元。”那一年高考成绩在全府谷县的前20名的学生都得到了高乃则5000元的资助。文章说，高乃则如此做法，“并非是哗众取宠，而是出于对知识和人才的渴求？？”

　　也是从2004年开始，高乃则每年都要拿出一笔钱奖励高考中榜的府谷学生和优秀教师，资助贫困大学生，至今已累计赞助教育界两千多万元。

　　“第一名两万，第二名第三名一万五，其他600分以上的每人一万，考上清华、北大的10万。高乃则定的标准。”府谷中学校长郭兴林2010年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起高乃则的事来很激动，“一开始每年给10万，2007年增加到50万，2010年给了200万。他的资助，激发了老师同学们工作学习的积极性，2012年我们学校二本以上的学生比上一年增加了114人。”

　　争议点

　　有人曾经问起高乃则的成功秘诀，高乃则说：“主要是五靠：靠打砖坯娶了新媳妇，靠卖豆腐买了推土机，靠承包工程买下煤矿，靠卖煤炭弄成了集团，靠大家事业越来越大。”

　　资料显示，高乃则从1999年起，开始做起了慈善事业。他个人先后拿出1.5亿元，无偿捐助给贫困的农村，帮助30个村完成了人饮工程，为4个村架设了农电线路，实施了12个村的农网改造，修通了9个村的通村道路，为31个自然村开通了无线电话。

　　2011年1月8日，“2010年度陕西经济人物”评选活动揭晓，高乃则名列其中。评委会给高乃则的颁奖词是：“他是白手起家，他以‘发展自己，回报社会’为企业使命，积极投身扶贫开发等事业，10多年来累计捐资约6亿元。”

　　高乃则说，“钱少了是自己的，钱多了是大家的，再多了就是人民的。”

　　而如今，这个“钱多了是大家的”陕西富豪陷入了涉嫌侵占他人煤矿的“丑闻”。

　　2012年4月中旬，一篇有关陕西府谷县余家伙盘煤矿悄然易主的报道出现在《现代消费导报》上，称该煤矿的实际掌控人就是高乃则。其实早在两个月前，有知情人通过网络论坛爆料称高乃则利用官商勾结等非法手段占有余家伙盘煤矿，并出具了有关合同和出资情况等的图片证明。

　　5月21日，《经济观察报》对此事进行多方调查采访，力图还原此事真相。但随即《华商报》报道称，“该起因煤矿股权纠纷引发的法律诉讼去年已在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争议煤矿归高乃则等人所有”。

　　高乃则获得余家伙盘煤矿的过程是否合法，目前众说纷纭。其争论的焦点有几个方面。

　　是股权纠纷还是通过工商注册“巧夺”煤矿？

　　陕西兴茂侏罗纪公司负责人向媒体表示，公司所拥有的余家伙盘煤矿确实存在股权纠纷，该纠纷2011年4月已有明确结论。案件经过两级法院裁定，确认了高乃则等股东对余家伙盘煤矿的合法地位，其煤矿归属已有定论，诸多流言和说法都是一些人捏造的。但为何余家伙盘煤矿在整合之后排除了其原有股东和法人，尚存在疑点。

　　是否存在证明造假？

　　高乃则等人在省工商部门注册时持有的证明材料中，有一份府谷县人民政府和庙沟门镇政府出具的证明，证明余家伙盘煤矿实际投资人为高乃则等6人，证明里签下了时任镇长、书记的名字，而这份签名后来被证实并非真实。针对此事，府谷县政府相关部门对《华商报》记者的解释说，该证明是根据陕西省煤炭局文件和府谷县加快煤炭资源整合的会议精神做出的，公章真实有效，“本来出政府证明不用书记、镇长签字，可办公人员画蛇添足多写了一栏，签字为办事人员所为。”

　　工商注册程序是否合法？

　　《现代消费导报》的报道称，当地数位法律专家表示，根据相关法律规定，余家伙盘煤矿变更企业性质、股权变更等需提供法定代表人签署的变更登记申请书、股权转让协议、有权审批产权流动变动的人民政府批准转让、兼并文件、土地管理部门出具的土地使用证明、具有法定资格的资产评估机构出具的评估报告书等。但“记者在省工商局行政管理信息中心，没有查到上述相关文件。按照正常变更程序，高乃则等新股东应该同余家伙盘煤矿原股东刘厚（刘厚代杨乐平、杜憨、王外、吕全艾四人持股）商议资产转让事宜并签署股权转让协议”。

　　拥有十多个煤矿的高乃则，如何消除涉嫌侵占他人煤矿的危机，同样令人瞩目。

　　文 | 刘明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