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华日企的钓鱼岛危机

　　时隔7年，经营日式简餐的吉野家又开始忙着为自己的血统澄清。2012年9月15日起，“爱国港资民族企业”、“中国人管理和运营”等说辞张贴在各个吉野家的店面。

　　上一次做这样的危机公关是在2005年，当时中国各地也爆发了大规模的涉日游行示威。

　　同样急切表明自己“爱国及纯正中国血统”的还有味千拉面。在北京，位于日本大使馆周边的好运街上，许多日式餐馆则选择停业并悬挂五星红旗及遮盖店名。在广州的荔湾区，森泽日本料理适时推出了“爱国火锅套餐”。

　　9月15日，因日本政府公然将中国的钓鱼岛“国有化”而引发的中国国内大规模示威游行不断升级，已有一些日企的工厂及门店遭遇暴力冲击。最极端的例子是，一些中国人购买的日系车也被严重损毁。

　　9月17日，外交部发言人洪磊呼吁民众理智、合法表达诉求，有关部门将依法管理涉日活动，保护外国在华机构和人员安全。目前多地警方正在查处非法打砸事件。

　　然而，中日之间的经贸关系及日本在华企业的利益已经蒙上了重重阴影。

　　冲击与应对

　　9月15日、16日的示威游行活动中，一些日资的工厂、商店、餐厅等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

　　松下电器（中国）有限公司公关部负责人向《瞭望东方周刊》确认说，公司位于青岛的工厂曾暂时关闭。日本新闻网则称，松下要求珠海市、青岛市和苏州市的3家工厂在18日之前停业，同时要求全体员工在家待命。

　　据日本新闻网报道，佳能已决定将旗下中国4家工厂中的3家在17、18日停工。停工工厂为位于广东省珠海市的数码相机生产工厂、广东省中山市的打印机生产工厂以及江苏省苏州市的复印机生产工厂。有消息说，佳能停工将在9月17、18日持续两天，2.2万员工“带薪休假”。

　　日本三美电子旗下位于青岛市的电子元件工厂也决定在18日之前暂时停工。同样停工的还有狮王位于中国的工厂。

　　9月17日，本刊记者来到成都春熙路的伊藤洋华堂，这家店在9月15日曾受到冲击，因此闭店时间由22：30提前到了20点整。闭店时，该店安排众多工作人员列队站在门口鞠躬感谢顾客光临，引起了大量市民围观。这在以前从未有过。

　　伊藤洋华堂在成都市的另一家店是双楠店，没有停业，商场内的保安数量是平时的数倍，分布在扶梯及各个安全通道，密度非常高。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保安告诉本刊记者，他们并非这间商场的员工，而是保安公司的人员，被请来临时负责安保工作。

　　9月17日，日本大型零售商Fast Retailing宣布，旗下优衣库将在“9.18”事变81周年之际关闭在中国的19个零售点，另外一间分店则会缩短营业时间。日本最大的零售业者Seven & I Holdings的发言人表示，其周日关闭的五家华堂超市和约40家7-11超商已经重开，但营业时间缩短。日本第二大零售商永旺也于周日关闭了6家吉之岛超市，周一仍暂停营业，目前没有重开时间表。

　　隐忧凸显

　　另一种无形的冲击或许更让这些日企焦虑。

　　中汽协的数据显示：2012年8月，与上年同期比较，日系品牌乘用车市场占有率下降了2个百分点。

　　目前，进军中国市场的6家日本汽车厂商已全部公布了8月的新车销量。其中，丰田汽车和三菱汽车等4家公司和去年同期相比，销量出现下滑。作为日系车的领军企业，丰田汽车8月在华销量同比下降15%，并已连续两个月呈下降态势。马自达8月份销量下降6%。

　　截至6月，连续5个月保持两位数高增长的日产汽车仅增长了0.6%。除了因为低价战略而出现较高增长的本田汽车（8月销量增长15%）外，日系车在8月份的整体表现不佳。

　　在家电领域，8月以来，日系品牌销售额出现整体下跌。国美电器近期内部数据显示，北京、上海、广州三地日系彩电8月各品牌销售额均出现下跌，其中，东芝降低40.31%，三洋下降44.32%，松下降低23.41%，夏普下降21.06%。

　　根据市场调查公司中怡康7月第三周与9月第二周的数据显示，夏普彩电的份额由8.8%下跌到4.7%；索尼的份额由5.9%下跌至4.4%；松下的份额已跌至0.4%，而东芝、三洋等日系品牌的占有率都跌至1%以下。

　　尽管这次涉日活动只是暂时的，但对日本品牌的销售所带来的冲击却未必是暂时的。相对于一些精密电子产品例如数码相机等日本产品的不可替代性，其他的日货则很有可能由于刻意抵制而被替代。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两名正在选购汽车的消费者都对记者表示，由于受到较大压力及对未来中日关系的考虑，她们会放弃日系车。

　　旅游业陷僵局

　　“购岛”事件所引发的经济冲击甚至燃烧至日本本土，这种剧烈的传导效应则由旅游业引起。

　　在2010年日本福岛核事故之后，其受损的旅游业好容易逐渐恢复至之前的水平—— 新增旅客中中国占了相当大的比例。2010年的数据显示，中国大陆游客占访日全部外国游客的约16%，排在韩国游客（28%）之后，但是如果统算大中华区（加上港澳台）则为37%，在所有国家中排名第一。而中国大陆游客在日本平均花费是全体外国游客平均值的约2倍，为16万日元。再以2012年1月为例，中国两岸三地的访日人数高达25.4万人，占外国游客数量的43.7%，中国赴日游客平均每人消费16万日元（约合1.4万元人民币），位居日本“重要旅游推广国家”之首。据估算，仅1月份，中国游客给日本旅游业贡献3.56亿元人民币。

　　受“购岛”事件影响，自2012年8月以来，中国赴日游客急剧减少。据东京酒店同业协会提供的数据，8月份至今，中国游客入住率较前月同期骤然下滑30%。预计到9月，这一数据会继续快速下滑。酒店业在议论说，“出手慷慨的中国人”可能又不会来了。

　　日本时事通讯社9月17日报道：钓鱼岛问题持续引发日本经济界人士关注，旅游业从业者尤其担心这会使得刚刚从震灾中恢复的旅游业重新陷入萧条，原本，他们期待9月底日中邦交正常化40周年纪念活动可以让旅游“火爆一把”，但现在这一美好希望已经破灭。他们开始担心日中之间旅行者相互抵制情况可能进一步恶化。

　　在日本，不乏一些抱怨的声音，他们认为日本政府对中国的强硬政策，不仅导致对两国和平是否能够维持的担忧，也使得民间经济交往大受影响。例如以日中邦交正常化为名义的日本法人（政府及企业）团体旅游基本被取消，而且，原定秋天前往中国进行修学旅行的不少日本学校也在担忧在中国可能遇到安全问题，家长们提请学校注意“来自中国的反日情绪”。

　　对于日本旅游业来说，日益发展的中国游项目是利润最为丰厚的项目，失去这一利益对于他们来说难以接受。

　　长远看，中国作为日本最重要市场和最成熟生产基地的地位不会动摇

　　“在华日企的营业收入、日企品牌商品的销量短期内会有所下降，一些准备到中国投资的日企可能也会有所延期甚至转投其他国家，但这些影响都是短期的，从长远来看，中国作为日本最重要的市场和最成熟的生产基地这个地位是不会受到动摇的。如果失去中国这个市场，日本经济或许会面临崩溃的边缘。”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庞中鹏对《瞭望东方周刊》表示。

　　庞中鹏认为，此次的民众游行示威活动会给日企经营者与投资者心理造成一定冲击，但还不至于丧失对在中国设厂与投资以及扩大经营的信心，更不会出现完全撤资、关门走人的现象。“日本人是很精明的，他们自会权衡利弊。”

　　此外，酝酿和造势十年之久的中日韩自由贸易区（FTA）刚刚才有了实质性破题。在2012年9月闭幕的第十五次东盟与中日韩经贸部长会议商，中日韩三国已经就2012年11月正式启动自贸区谈判达成一致。对于占亚洲GDP总值70%、占全球GDP总值20%的中日韩三国而言，这个自贸区的建立拥有极大的影响力和经济价值。

　　然而，由于日本接连与中韩两国发生领土争端，它已渐渐在东亚自贸区中被中韩甩在了身后。这对于日本来说，也是个巨大警示。

　　《望东方周刊》记者张瑜，特约撰稿卢昊、岳家琛|北京、成都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