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老去的“康巴娘子”

  花甲之年,她踏上了公益环保的征途,而今已至古稀,十多年间,冰川上遇过险,大雪封过山,路上翻过车,缺过粮,断过水,寒梅却毫无悔意,“一直做下去,直到再也走不动的那一天。”这是她的生活,也是她的夙愿。

  寒梅是一个医生,在同一家医院一待就是36年,一成不变的生活让她感到压抑,厌倦,甚至恐慌。她更害怕面对退休后的闲适而无聊,抗拒“麻将桌上的生活”,想找到一个出路,来释放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

  成为环保公益的志愿者,并不是寒梅脑中一闪而即的想法,这是她深思熟虑,为自己重新过活寻找的“逃跑途径”,她没料到的是自己会深陷其中。

  时光回到十多年前,当时可可西里最响亮的品牌--“野牦牛队”的当家人,索南达杰,寒梅的老同学,一个将青春和生命留给了可可西里的“真正的康巴汉子”,长达几十年同偷猎者搏斗,甚至枪战。

  当年索南达杰从寒梅家出发,却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位可可西里环保新纪元的拓荒者为了保护野生牦牛把自己永久地留在了茫茫高原上,咧咧寒风,皑皑白雪与之为伴。这个年轻而无畏的身影深深地触动了寒梅,内心的某一处被逐渐唤醒,那是一种被称为“迟来叛逆”的激情,“到底那是一种什么力量,为了环保而丢了性命。”当时的寒梅没有答案,现在的寒梅铭记心中。

  索南达杰去世后,绿色江河环境保护促进会会长杨欣为了完成索南达杰未竟的事业,通过野牦牛队的队员找到了寒梅,寒梅的生活进入了另一番“海阔天空”。

  苦寻中捍卫

  在保护站未建立的时候,寒梅随同杨欣参与到冰川项目、长江源头保护项目中。那时气候严寒,自然条件恶劣,“住在帐篷里,每人一块长板子,排排睡,就是睡通铺。”寒梅说这些的时候,下意识地拉了拉衣服,似乎,成了习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负担所有人的生命安全,不敢睡。”冷清的夜,凉风袭缠衣袖,寒梅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不敢躺,也不敢睡,一个晚上就那么坐着,时刻要倾听各个帐篷的呼吸声。“呼吸不对,咳嗽了,就得马上去看看。”高原反应频发,稍有疏忽抢救不及时,随时都可能化作一缕青烟,这让寒梅焦心不已,丝毫不敢倦怠。在点点寒星的夜里,寒梅仿佛有用不尽的活力,反复观察每一个志愿者,就怕有闪失,来回奔忙,任由寒风凌乱了一头银丝,“一点也不觉累,直到下山后才发觉很乏。”

  有的时候,意外频发,药品短缺,寒梅必须下山补充药品。有那么两天山上没有了医生,新上山的志愿者对高山病没有任何应对经验,差点酿成悲剧。一个大学生志愿者刚到山上,就只想睡觉,饭也只能吃个两口,起初,志愿者们没有注意,甚至误会其“懒”。直到两天后,寒梅回到山上,才发觉不对劲,一番急救后急忙送下山,“大小便都失禁了,晚一步就……其实很后怕,真的不敢想。”从此以后,寒梅宁愿药品多得用不完,甚至过期,也一定要多备些,她还教志愿者们一些基本的急救知识,慢慢地,志愿者们也成了一个个的“小医生”,这让寒梅省心了不少。

  长江的源头沱沱河,雪山冰峰,遮望眼的浮云草地,天籁美景不忍亵渎。当寒梅的环保队来到沱沱河时,当地的藏民起初用质疑带着防备的眼光监视着他们,“必须要和当地的藏民协调好,项目才能顺利进行。”然而,始料未及的是,当地的藏民懂汉语的少之又少,令环保队员们很是无奈。此时,寒梅便义无反顾地承担了翻译的工作,经常为藏民义务看看病、送送药,沟通沟通,藏民们得知他们的真正来意后,十分拥护。“他们很淳朴,只是被吓到过才防备。”在项目的一次展览中,需要把铺有150多个国家国旗的婴儿床搬至冰川上,藏民们有马的牵马,有牛的牵牛,“他们知道我们是来保护环境的,他们讨厌地质队,地质队一来,开矿队不久也会来。”说到这,寒梅被岁月刻刀错乱的容颜上,显出一丝无奈和沉重。

  自然给予答案

  “在山上,不能吃饱。”寒梅笑着碎碎念起来,“把饭做熟是个大事。”忆起做饭的趣事,寒梅止不住地笑,“没那么多柴,烧牛粪,煤气可烧不起。”刚开始的时候,炉子不行,牛粪也不够干,不易燃,使劲地吹风生火,呛了一鼻子的灰,耐心地等上几个小时,饥肠辘辘才吃上包子和粥。“米饭很难熟,肉也不能多吃,不过也没得吃。”每天,太阳射出第一道光线,寒梅便要起床蒸上馒头,煮上粥,摆出榨菜,揉面,炸油饼,“每个志愿者都会轮流做饭。”

  曾经,有个志愿者自告奋勇要担任一天大厨,“说是要煮萝卜汤,让我们出工回来等着喝。”日到响午,志愿者们返回营地,一进帐篷便又退了出来,整个帐篷飘着一股在温水里煮了4个小时却还半生不熟的萝卜味,“汤也没喝着,饭得重新做。”寒梅始终是浅笑轻语,表情淡然,直到聊起大雪封山的经历,她才不自觉地把声音提高了些,以此来表达这段经历的难以忘怀。

  原定5天的工作任务因为大雪封山被延期了,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出山,众人焦急地等待着。粮食日渐短缺,粥一天比一天稀,榨菜从一天一包缩减到一碗粥吃两口。杨欣的生日就在被困的日子里来临,一碗稀得见底的粥,一小碟榨菜便成了他的生日宴。即便是如此寡淡,饿了许久的鸟儿也毫不客气地冲过来抢食。到了第9天,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迫不得已强行出山。“当时要打急救电话,杨欣说先下山看看,不行再打。”寒梅紧皱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竟然出来了,到了山下,找了家馆子,就开吃了,饿惨了。”寒梅的叙述并不似墨香琴韵的雅致,潺潺细语,生涩的普通话诉说着时光飞逝,仿若她的心早已穿越丛林,极目远望,迎着风。

  当断粮断水成为家常便饭,毫无预警的惊险时常不约而至,寒梅从最初的胆战心惊到现在的处之泰然,从摸着石头过河到搬开石头走路。有次路上回程,积雪厚的铺满了整条路,车在路上打滑前行着,转弯处,翻了个四脚朝天,玻璃碎了一地,车上的几个人却毫发无伤,“我们这些人是保护环境的,我相信是大自然保佑了我们。”是也不是?我相信是。

  “我喜欢到处流浪。”很流行的一句话,从寒梅口中说出没有丝毫违和感,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追逐着余生心愿,“我要一直走下去。”纵然铅华褪,苍穹瑟瑟,终其一生。

  文/魏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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