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姿态

　　不知你是否注意过，在这个世界中的每一个角落，似乎每个人都持有一种姿态。在地铁或公交车上、在咖啡馆或餐厅里，同时上演着一幕幕姿态万千的浮世绘。纵然身处在公共交通工具中的人们大都显得疲惫不堪，昏昏欲睡，他们休憩时姿态也各有不同；即使去餐厅多少都要达到要进食目的，品尝菜品时也各具风姿。你很难将各种姿态归为若干类，然后直接对号入座。

　　我常常注视着这些有缘共处一景的陌生人，脑子里思索着是什么制造出他们此时的姿态。没错，他们的出身会影响气质，学养也很重要，经历更是影响着一个人的外在表现。但我总觉得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有别的一些什么在塑造着一个人。

　　不能否认有些人在特定的场合中，比如酒馆或餐厅中会“表演”出一种姿态，或将手指滑入柔顺的长发展现飘逸的优美，或拿着一支铅笔置放在唇齿之间做出小说家的架势，抑或，耸着一只美妙的肩膀表示不置可否。可能这就是人们常常说的“矫情”。然而，需要小心的是，这种表演久而久之就会变成常态，融入体内，摆脱不得。要知道，不论“观者”为何人，是跨国公司高级经理人还是普通的楼层管理员都可以轻巧地辨别出此刻面对的是客串表演还是本色演出。我猜这是人类共有的本能之一吧。我们倒不必像FBI探员那样读懂每一个微表情，只要凭感觉就能判断出这个人的“戏份”有多少。人生苦短，真实的过活总归乐趣更多。

　　要想看到一个人最真实的姿态，应该看他独处时的样子。当然，在技术上，这不太可能实现，除非有一个针孔摄像机的帮助。不如趁此机会先去试着观照自身，回想一下自己独处时的姿态如何，这恐怕是更加实际的问题。如若能借助其他媒介反观自己，那再好不过。最近跟妈妈聊天时，她提起观看全系同学会的录像：“我在大家面前讲话的时候，原来是这样的啊，表情严肃，看起来一副有点高傲的样子，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是啊，我跟你讲过的，你平常的气质就是那样啊，”我回应道。“这样啊，我自己之前都不觉得。”

　　我有时会想，我自己的姿态又如何？

　　这样想来，大多数时间里，我都处于独自一人的状态。独自一人阅读、吃食、发呆、写作。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呢？应该是一种孤独的模样，不过这样的孤独倒不会让我觉得苦闷，更多的是自由自在，自得其乐。至于具体的动作，不外乎趴在床上或蜷缩在椅子里捧着一本书，做出各种奇怪的表情去与作者交流；或者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一边在不知不觉中吃完一顿简餐，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如果比作影像，应该是没有太多趣味的纪录片。在这样的影片里能读出什么，如果有观众，大概可谈的也不多。

　　人的姿态固然在不同场合中会有不同的表现，但总有一点是不变的，可能就是灵魂散发出的味道吧，这种味道或淡漠，如奔放的西班牙舞者在举手投足中隐藏着的淡漠，此刻的表演仅是片刻的绽放，更多的是在享受生命的能量，与旁人并无多大干系；或炽热，如冷静的雅典哲学家在冥思苦想时蕴藏着的炽热，这种炽热来源对生命的爱，来得更深更久远；或自由，如风一般的吉普赛女郎，无论时光如何令人难以割舍，她随时都会毫无牵挂地拂袖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多少种味道，就有多少种姿态，这数量自然是无法计数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灵魂，自然就有属于自己的独特味道。即使是在整齐划一、着装完全一致的军士仪仗队中，如果你仔细地观望，都会发现每个人身上不同的风味。有些人看起来颇具英雄气概，并非仅仅因为在军装的衬托下显得英姿飒爽，而是一种英勇的气势让你觉得如此；另一些人则在硬朗的制服线条下展现出一种平衡感，或者说是一种冷静，重大的作战任务交给这样的人指挥想必不坏；还有一些人，身上无法抵挡地散发出一种优雅的气质，你猜他能武更能文。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住在我们回忆里的那些人，记得的，多是一种姿态：微笑时若隐若现的酒窝，注视时清澈的眸子，思考时微锁的眉头，离去时无限的背影。某个姿态，定格在那里，一切如昨。记住了某个姿态，便记住了这个人物，无法不怀念，甚至想忘记也是徒劳。这样的画面多了，散乱地堆砌在脑海中，难于整理，重新排列组合后，于梦中重新上演。

　　那么，你的姿态又如何？

　　文/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