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喜欢你，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说不知道的人，他一定在装傻。
所以第一次沈芳大清早占好位置笑着对我和悠悠说早上好的时候，我隐隐就读懂了她眼神中异样的目光。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有点大大咧咧男孩子气，而我中意的姑娘，是像悠悠这样长发精致优雅的江南女孩。
沈芳从来没有对我有过特别的表示，她没有捅破，我就也乐得装傻。有人暗恋有人喜欢的成就感也是一种力量，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芳，这种微妙的情绪甚至缓解了我因为与悠悠之间的若即若离而产生的焦虑感。
悠悠的老家是苏州，我别有用心地报考了南京海关，我的笔试面试都很顺利，回校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图书馆找悠悠。那天她不在，但让我讶异的是，我们平时自习的桌子竟然还是被沈芳雷打不动地占了位置。我心情很好地坐在老地方想趴着睡一会儿，却意外地在桌子靠近墙的一面看到了一排字。是很娟秀的字体，是我那个笔画很多的名字，有人在后面用圆珠笔反反复复地划了好多遍。
我抬起头来斜着看过去，有本书上的名字跟这几个字字体很相似，沈芳。
我的心里忽然间有点儿不一样。
不出两天我又遇到了沈芳。几个月不见她清瘦了许多，穿着初夏的白衬衫，头发长长了些，她没看见我，正认认真真在我的旧书摊上翻着书。我拍拍她的背，却看到她惊恐的眼神，和合上的《刀锋》封面。我诧异她居然是捧着毛姆的书读得津津有味，接着就听到她憨头憨脑地问价格。我把摊上的旧书都送给了沈芳。
沈芳开心地乐了半天，像是得到了一份莫大的礼物。我竟然也跟随她的笑声开心了起来，这个姑娘能带给人快乐。内心里那点不一样的东西越发明显，只是我不太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一点点好感还是某些相似点。沈芳说要请我吃饭，我婉转拒绝了，那天晚上我跟悠悠约好了吃饭。
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困扰，转眼几天我就忘了，直到拍毕业照。那天天气很好，我收到了海关的录取通知。悠悠被保送本校研究生，我们即将分开，她的神情有些别扭，照相的时候特意从我正前方换到边上。我不置可否，却远远看到沈芳站在桥边往这儿看。我斜眼看到悠悠也笑得灿烂，觉得前方不可知，但也未必不值得期待。我甚至在心里有了一丝隐隐的渴望，希望沈芳自己跑过来。她竟然真的像模像样地过来打招呼，帮我们大家合照，给大家拿衣服。转眼要收工的时候我装作随意地跟悠悠说，你要不要跟沈芳合照一张。她果然拉她过来，我也顺势站在了旁边。正要拍的时候沈芳像只小老鼠一样探头探脑地换到了我的右侧，时光在那个瞬间留下了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张照片被我保存了下来，洗了一张，悠悠仿佛忘记了，沈芳也从未问起。
后来我去南京工作，中间与悠悠几度分合，中间我交了新女友，差点结婚，悠悠千里迢迢从武汉赶来，她终于肯说你等我，我毕业了就回家。这么几年来我一直隐隐觉得内心深处在期待什么，或许是悠悠，或许又不是，可她这样勇敢跑来，还是让我莫名感动。我与悠悠住到了一起，我通过关系把她弄进了扶贫办，她剪了留了许久的长发，一副干练的样子。我们之间很平淡，但这就是真实的生活。某天我刷微博突然看到沈芳发了自拍照，上面写了一句话，待我长发齐腰，少年你娶我可好。照片里沈芳留了好长的头发。
我去柜子里翻出那张老照片。照片里有一个女孩长发飞扬，而短发的那一个并没有看镜头，她的眼神像是看着我也像是在偷看那个长发女孩。
我忽然意识到，也许在沈芳的少女岁月里，她只是羡慕着嫉妒着她想要成为的那一个女生，所以才投射到爱慕着那个女生的我。她一路追随着我的目光，其实也可能是她的梦想。
我把照片送给沈芳，我想终有一天她会懂得。
游本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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