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变少 变浅变平常
- 来源:女报•时尚 smarty:if $article.tag?>
- 关键字:微信,工体,爱情 smarty:/if?>
- 发布时间:2013-12-30 14:55
怎样拒绝一百遍
2012年春节后一个万念俱灰的星期一,我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一条更新信息:“今天她戴着小红帽,在电梯上差点忍不住表白了。”
你们可以想象我有多惊讶,因为我在前一刻刚把新买的红色呢帽放到办公桌上,而发微信的人,是在隔壁办公室上班的Edward。我还不至于到被个把人暗恋就会惊讶的地步,让我惊讶的是,这个人是Edward。来报到的那一天,人事姐姐把我介绍给他的时候,特别说明我是他的校友师妹,而他粗粗浮了我一眼,之后偶尔在工作餐时打个招呼,我极度怀疑他连我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
我眼观鼻,鼻观心,告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也许好死不死,今天他正好还坐了另一部电梯,电梯上正好有另一个戴了红帽子的女孩。但我随即意识到,他实际上等于已经表白了。只不过这种表白很狡猾,我可以认为它针对我,也可以认为它不针对我。
我被这样的工于心计气得不行,一整天都在想怎样反戈一击。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拒绝他。
于是在Edward正式来表白之前,我已经在头脑中操练过一百遍怎样拒绝他。在想象中,我英姿飒爽,他痛不欲生,我有理有据,他自惭形秽。这样的想象逐渐变成我生活的一部分,就像每天早起的咖啡,临睡前的面膜。
我hold住全身的傻气等着拒绝Edward。在他终于拿着两张电影票出现在我门口的时候,我只能挣扎出这么一句:“今天我要晚点下班。”
成真的感觉
你看其实我有时候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接下来的故事听起来有点老套,故事的主角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工科男,他暗恋同系师妹,每天研究怎样与对方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巧遇。然后,还没来得及表白,他毕业了。当他以为就此玩完的时候,却发现师妹变成了同事。
当老怪将故事讲给我听的时候,我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乌鸦,捶着他的肩胛问:“这个故事的男主角该不会是你吧?”老怪就是Edward,其实我听了个开头就猜到这是关于他和我的故事,这家伙第一次吻我的时候,吸气,闭眼,陶醉,然后睁眼冒出小星星,如果用一句广告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美梦成真的感觉。
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我是当过几年女神的。肤白腿长,又考进以男女比例失调著称的工科学校。所以,半分实力半分际遇吧,总之,馋死几个老怪不在话下。
所以等我真的和老怪在一起了后,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提醒老怪他有多幸运。譬如,给他炒碗蛋炒饭,我要他发表一篇令人泪下的感言;约会迟到了几分钟,我会逼着他检讨对我越来越不重视;甚至,最亲密的时刻,我会贴着他的耳朵问:“终于得手的感觉不错吧?”
老怪越来越掩饰不住地有点小不耐烦。而他的不耐烦,只让我变本加厉地要他证明:他爱我,一如既往,越来越多地爱我。
不可以变少,变浅,变得习以为常。你答应过的。我总是一遍遍地问到他哑口无言。
只想快一点
春天的时候,老怪去北京参加培训。在机场,我问老怪会不会想我。老怪说废话,用吃奶的力气想。他这句话说得很淫荡,玩笑的意味太浓,所以我并不满意。
起初的几天,除了睡觉的时间之外,老怪都挂在微信上和我互动。那时王菲正在北京工体开演唱会,我问老怪要不要顺便去看个女神。老怪说,女神就在我怀里,还看啥女神。我抱着这句甜蜜的话入睡。其实我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什么女神,只不过,如果上天碰巧将美貌作为给我的礼物,那么,我将之当做送给爱人的礼物。
小时候,我很想和邻居家的孩子做朋友,于是把最爱的弹珠送给他,我还记得自己是怎样忍住眼泪,故作潇洒地看着他用力将弹珠砸到墙上。那时我就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如果想令别人爱你,那么你得有什么让他开心。
培训的后几天,可能开始忙碌,老怪和我的联系少了。我丝毫没有见怪,因为我早就打算好了。那个星期五一下班,我就直奔机场,三个多小时后,我出现在老怪的房间门口。老怪半是讶异半是惊喜地迎接我,我装模作样地在五星级酒店的标准间里打量了一番,连浴室也没有放过。
老怪说,为什么我觉得你像在盼着有什么事发生?我笑着说不是。但实际上是的。
因为我所爱的,都被时间证明迟早会离我而去。从五岁时的亲妈,到十岁时养的猫,再到一手把我带大的姥姥。
在爱中怀着恐惧的感觉太难受,像面对着瀑布蹦极的坠落。我受不了这坠落的过程,只想快一点到底。
交易未达成
我一直都有别的追求者,老怪也很清楚这一点。
飞哥是个多么聪明的人,他知道从我答应老怪的那一天起,他和其他所有的追求者就都成了我们的背景,用来在闹别扭的时候给老怪添堵,然后小别胜新婚。不过知道归知道,他还是乖乖地在我和老怪闹别扭的时候赶来充当最佳男配角。飞哥说这就叫孽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孽债。
记不清是第几次和老怪吵架了,我和飞哥坐在夕阳下的摩天轮中。很经典的浪漫,已经被我用微信直播给朋友圈里所有的人。城市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显得渺小得可以一手掌控,我当然知道这和爱情中的许多感觉一样,都是幻觉。但幻觉与真实的差别,只不过在于你要不要从摩天轮上下来。
如果我们一辈子都不下来,那么幻觉也就成了真实。
飞哥坐在对面,嘴角挂着一个讥讽的微笑,讥讽我,也讥讽他自己。我突然很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数了数他这样被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年头——有三四年了吧。
我相信自己真的有很让人讨厌的一面,也许还不止一面。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是那么幼稚、倔强,不自信。这都是生活留给我的礼物,不接受不行。唯有这一副好皮囊,本来想换爱人更多一点的容忍和体贴,多给我一点点的时间,一点点的爱,来填满这里面满满的空虚,让我成长为真正为他量身订制的好女人。
可惜,不行。交易未达成。
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我的电话都没有响起。我在那一片死寂的沉默里默默地爬下摩天轮,让眼泪扑簌簌地掉在黑暗中的草地上,然后,拒绝了飞哥递过来的手。对不起,飞哥,我其实是个,特别死心眼的人。
胸口空荡荡
我想我是一个教科书式的案例,用来示范一个曾经的女神,怎样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让一个崇拜者兴趣尽失。我相信快乐是爱情的果,而老怪认为快乐是爱情的因,这是我们愈行愈远的逻辑。在覆盖着残雪的断桥上,我问老怪,既然不爱我,为什么当初要追求我。
老怪的脸在寒风中显得有一点点陌生,他说,他还爱我,只是不能让自己的人生在这样的煎熬中度过。
断桥不断,孤山不孤,当一个男人选择放弃而不再想与你一起面对问题,那个修炼了千年的女妖该是怎样的绝望。那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旅行。
二十五岁的时候,我的自尊拗不过我的冲动,所以在说了再见之后的很多天后,我还在固执地拨打老怪的电话。他不爱我了,这不新鲜。我只是需要确切地知道一个时间,他到底是从哪一天、哪一件事情开始,不再爱我的。我和自己约定,将这个问题的答案,作为我放下的第一步。也许这样的约定,是因为明知道这样的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
我一直打到他不再接我的电话,拨号音在那一头久久地回响,我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放声大哭,匆匆赶来的飞哥将我轻轻搂进怀里。一个女孩,即使拥有再多再多的爱,但如果失去了她想要的那一个,那种胸口空荡荡的感觉,也和任何人无异。
不记得从哪一天开始,想起老怪的时候不再感到疼痛了,而是一种淡淡的麻木,像是心口空了一个大洞,风从洞中穿过。
只是,那风车转动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但每当我终于像一个合格的成年人那样,忍住了一股冲动,一种情绪,一句话的时候,我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小声地说给一个人听:“看,我做到了,你想让我做到的那样。”
当一段爱情结束时,谁能全身而退,谁又被钉在原地,不在于是谁先开始,而在于,是谁先喊停。
文_乐颖 设计_兰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