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语学院有三多:女生多、鬼佬多、野猫多。
后面两“多”对于男生来说,是祸害。鬼佬会跟我们抢女生,但猛龙终究斗不过地头蛇,所以那些潜伏在阴暗处又无处不在的野猫才是最大的隐患。你不妨脑补一下这样的场景:花前月下,当女生闭上双眼轻启朱唇而你正欲顺势拥她入怀时,冷不防从脚边蹿出一道黑影令女生花容失色,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况且男生宿舍还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没打过狂犬疫苗的男生,都不算是外院的男生”。
但我们宿舍还是冒学校之大不韪养了一只野猫。
它就是我们的肥猫。
如果硬要交代肥猫的来头,请让我回想一下。那应该是某个初春的清晨,阴雨微寒,空气中带着一丝初恋般暧昧的气息。那个时候我们还沉浸在意识形态上的春梦中不能自拔。但一阵阵如怨如诉的猫叫声还是把我们这几个忍得住夜尿耐得了闹铃的健康男青年给吵醒了。
带着扰人清梦者不得好死的怨恨,我拿起扫帚往床底一阵乱扫,没有往常的狼奔豕突,声音却断续依旧。我十分不耐地拨开床底的杂物,赫然发现一窝猫!哦,准确地说,是没有母猫看护的四只被遗弃的幼猫。那时,肥猫蜷缩其中,如同任何生物小时候一样,娇羞得可爱。
让我们直接跳过几个大男人如何一把屎一把尿地把肥猫拉扯大这一环节,直接进入高潮。成年后的肥猫,已经完全丧失了作为一只野物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属性,而变得骄奢淫逸。在我的记忆里,那仍然是一个阴雨天,我们宿舍的人难得地都去上课了。我率先回来,打开灯,一惊,后退了小半步——发现下铺的床中央躺着一团巨大的生物,在卧姿风骚的肥猫近旁,还自带一摊触目惊心的水渍,散发出一股猫科动物的独特气味。我大笑三声,作出了致电床主的愉快决定。
至今,那一幕武松打虎仍历历在目。
而作为一只静若瘫痪、动若癫痫的肥猫,唯有死不悔改才能彰显其逼格。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需要消夜的它身手矫健地把隔壁宿舍养的宠物仓鼠给一窝端了。为此付出的代价是额头上多了一个风骚的“王”字。此后它便像那些大腹便便荒淫无度的君王一样,乐此不疲地发展它的后宫。是的,对于养猫者来说,最恼人的无疑是猫叫春。尤其是对于一群光棍来说,这相当无耻。肥猫仿佛炫耀一般,屡屡于光天化日之下在宿舍前的草地上上演活春宫!在它永不停息的哀叫声中,光棍们整夜不得安睡,以至于夜夜上演直男手执扫帚,咬牙切齿出门去,痛不欲生杀还来的盛况。那时候不知道,四年原来比长夜还长。
肥猫有一大好处,不记仇。
山下的老校区旧宿舍有鼠患。门前虽然野猫众多,但它们却能像Tom和Jerry一样没事玩玩你追我赶的和谐游戏。猫大概早已丧失了抓鼠的本能了,因为它们压根不愁吃。那阵子我们宿舍里的网线被咬烂,零食被糟践,我们买来灭鼠药灭鼠夹也只是自食其果——第二天被咬得更惨。肥猫之不要脸加无用,已经让一帮手无缚鼠之力的男人们侧目。直到某一天清晨,它豁然躺在宿舍门外,身后陈尸三只硕鼠。
肥猫舔舔毛,丢下老鼠扬长而去。如此姿态无非是向一帮养父证明,1.它是有用的。2.它不但有用,也是需要邀功赞美的。
自此,肥猫只为我们宿舍服务,直至毕业,105鼠患全无。自此,在无数个斗猫斗鼠斗人的日日夜夜,大学四年一晃而过。
毕业前最后一晚,如同四年里无数个相似的夜晚那样。那个晚上,我们宿舍六兄弟加上肥猫,都蹲坐在宿舍门前喝酒,喝一场宿舍的散伙酒。正太B君抱起在一旁吞咽着猫粮的肥猫,说,“兄弟啊,喝了这口酒,咱们就好聚好散。可能后会无期啦。”然后他狠灌了肥猫一口酒。肥猫“喵呜”一声挣脱,然后跑远了。
肥猫摇摇摆摆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我们视线里,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肥猫。我只记得当时气氛有点悲沉哀伤。
文_十一 设计_兰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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