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我不知道王岩是一个富二代。我只把她当旅途中的艳遇，上完几次床就说再见的那种。她是不是有钱，是不是有才华，是不是有颗淳朴真诚的心都跟我没太大关系，我要的只是简单的欢愉。
我去旅行，是因为我的前女友结婚了。敦煌曾经是我们的定情之旅，我故地重游，是想彻底结束一直对她存有的妄念。在我的前女友眼里，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屌丝。不记得有多少次，她人前人后地骂我：“你太没用了，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
她后来为另一个男人的“出息”离开了我。前女友是奢侈品拥趸。因为没钱，所以她喜欢买山寨货。她有把山寨货穿出正品范儿的气场。她会拿着淘来的Gucci太阳镜，去专卖店换螺丝。她还用山寨货装扮我，所以离开时，留给我的除了扎在心口的刀子，还有一衣柜的山寨衣服。
失恋让我非常愤怒，我的愤怒大部分都嫁接在叫“钱”的王八蛋身上。可是很无奈，就是这样一个世界，“钱”主导的世界。敦煌旅途结束后，我以为和王岩再也不会联系。我们不是一路人，气场太不一样。她抽烟说脏话，假装粗俗，而我是真的粗俗。可后来，我看到她在微信朋友圈里发了一张文胸照片。配文这样说：“我爸女朋友的文胸。我吐了一口痰在里面。”
我先是笑，然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疲惫弱小的反抗，带有心知肚明被看笑话的无奈。之后我发了条微信给她：“一起吃个饭吧。”时隔1个月，我们再次相见。我相信我们之间原本就存在的那点火星着起来了。我们像两个行在路上的流浪汉，恰遇寒冬季，便抱在一起取暖。
那天，我带王岩回了我租住的房子。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在那个小屋里，幸运的是，我的财富里多了王岩。她让我感觉到我并不是那么的“没出息”，我感到她需要我。而我乐意照顾她，我做饭给她吃，买便宜的家居服给她穿。她从不挑剔，她不会像我的前女友那样咬牙切齿：“菜又做咸了！这衣服我可不会穿！看看你那头发，能见人吗？”她更像我豢养的一个小宠物，那样需要我，让我倍感珍贵。直到她把一块价值13万的手表递到我的面前，我才发现原来我错了。
很多个夜晚，我醒来，听到她在我身边温柔的鼻息，我会流泪。我觉得这温柔终有一日会离开我，像我的前女友那样，而我没有留住的能力。她的父亲找过我很多次。我见过他的四个女朋友。他毫不顾忌地告诉我说：“男人有钱就会拥有一切。若是没钱，呵呵……”
我不是不努力，只是致富的道路过程缓慢又艰难。我觉得心中某些坚持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坚固，像是有只虫子在蛀，掏空了芯，只留假象，只等轰然倒塌的一天。
这一天到来了。王岩的爸爸第六次把支票递过来时，我没有退回去。那上面的数字够我努力10年。但我没想到的是，那些钱其实并不存在。那只是一张假的支票。她爸爸给我的解释是：“这只是我对你的一点考验。你既然能为了这点钱就放弃我女儿，那你根本不配拥有她和属于她的任何东西。”
商人的逻辑就是投入产出比的效益最大化，钱只是道具，道具装在自己兜里才最重要。我被耍了。但我恼火不得，我更多的是惭愧与后悔。可既然如此又能怎样？我没脸回去再见王岩了。我甚至都不好意思自称屌丝了，应该在前面加个形容词：“无耻”。我不敢回去，但我能看到王岩。我看到她还继续住在那房子里，她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她拒绝别人送去的鲜花，她一个人进进出出。我还看到她在微博上发的大牌真假鉴定报告。她认真地拍下每一个细节。然后我发现，其实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重要，她没有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后来有一天我在她上班的时间回了一趟出租屋。门锁没换，我的钥匙依然能打开那门。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而衣柜里的衣服让我几欲哽咽。“咎由自取”这个词儿从来没有在我脑海中这样生动。
之后我坐在台阶上等她，想与她真正地告别一次。我和王岩最后对话的内容是控诉她父亲对我的耍弄。我宁愿让她彻底地忘记我，也不想她记忆中有我这么个贪慕钱财和虚荣的小人。我猜我做到了，王岩走时目光里有和她父亲相似的冷静。
我知道，我在她那里彻底翻了篇儿。而我，却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温暖，然后需要更长的时间去为我曾经的低头抱歉。
文_李河西 设计_兰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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