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罪恶的食物精神百倍

　　“蔻蔻，你试一下我们的COMO Shambhala Menu嘛，都是很健康的饮食呢。还有我们的蔬果汁，都不错的。”

　　我一边听着服务员介绍，一边在脸上摆放起一张“哎呀我就是客气听听，其实根本不会采纳你的建议呢”的官方笑脸。

　　如果你不熟悉COMO，我就得这么介绍：就是梁朝伟和刘嘉玲结婚的那家酒店咧。

　　哦，是它啊。

　　COMO崇尚和自然一起呼吸的健康生活。我不去攻击那些早睡早起坚持运动的良好品德，那些东西貌似的确值得追求和坚持，并无坏处。但是，难道你们不认为健康饮食就像没有性欲的男女——因为无趣，只好人品高洁？

　　村上龙说的，吃到罪恶的食品，我就精神百倍。什么是罪恶的食品？你我心中有数。如果你非要说藜麦老豆腐沙律就是比四成熟的和牛牛排好吃，我只有忍痛把你开除出我的饭友圈。

　　端着一张官方笑脸，硬着头皮去看COMO Shambhala Menu。燕麦、吞拿鱼、木瓜、虾、小麦草、甘蓝、芹菜、姜，从食材上健康得无可挑剔。而综合蔬果汁的名字走的不是旭日东升那个风格，就是清新早晨那个路子。

　　合上菜牌，突然迎上了服务生那双特别期待的眼睛。小狗一样，湿漉漉，黑黢黢，仿佛不在这个菜牌上点点儿什么，这双眼睛里一定会流下大颗的眼泪来吧。

　　行吧，点了一份吞拿鱼伴海藻沙律尝新鲜吧。

　　哎呀！

　　哎呀！

　　我又错了。

　　谁说无印良品的棉布长袍底下不能配暗紫蕾丝马甲款紧身内衣和丁字裤呢。颠覆性的强大反差在脑子里震动，我看到叮当猫在跳钢管舞，斯嘉丽·约翰逊在剑桥大学拿了古典英文文学博士学位，杜甫老先生参加裸体大巡游。

　　漫不经心的第一口下去之后，发现跟竹林一样清爽的口感中竟然蕴含了比迷宫还复杂的味觉层次。它香浓，它香浓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以“口味重”著称的川湘菜式。只是，这种香浓完全是另外一个维度上的香浓——如果你能明白有一种颜色叫做“很深的白色”，就会明白这种感觉。

　　一个沙拉的味道竟然带着刺穿和清洗的力量。厨师极其聪明地利用多种海藻调出来鲜味，像极了昆布高汤。有意大利黑醋一闪而过，又分明缠绕了苜蓿芽的青葱。鲜红的吞拿鱼被切成玉米样小粒，在齿间迸发鱼肉的香甜。我原以为它们只是整个沙律里的点缀，没想到竟然是主角，它们细密地隐藏在各种海草和嫩芽之间，无穷尽地炫耀肉感。

　　“来人啊，上酒！”当然我没说这句话，这只是我在点综合蔬果汁时候心里所带着的豪情，就是那种吃了罪恶的食品时才会产生的“精神百倍”的豪情。

　　“我最讨厌综合蔬果汁里面那种臭青青的味道。”一个女友曾经皱着眉头这样说。啜饮了一大口面前这杯深紫色的综合蔬果汁，我特别想给远方的她打电话：快来喝快来喝，完全不会臭青青，而是蓝莓一样浓郁甘甜啊。

　　安达曼海的海风爬上绿色小山岗，穿过泳池边的白色阳伞一直拂到桌面。我被说服了。味道和环境果然是应该互相匹配，在“安达曼蓝”底下吃红烧蹄髈，的确会折寿。

　　次日，青黄芒果大虾沙律配柚子如炫技一般，让我再次跪倒在这份餐牌之下。青芒果清香，黄芒果香甜，柚子微酸又带着柑橘科独特的香气，轻烤过的大虾乖乖泡在完全写不出味道的香浓酱汁里，沦为配角的位置。像配葡萄酒那样选一款综合蔬果汁来配它吧，唯独如此，才对得起如此香艳馥郁的健康。

　　好吧，我承认错了。但这种错，简直是人生奖赏，不是吗。

　　撰文_蔻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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