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离台北有多远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北京,台北
  • 发布时间:2014-05-05 09:16

  不要脸

  我去雍和宫求姻缘的时候,有个算命的喇嘛和我说,你的另一半会是一个天蝎座,嗯,然后是在路上遇到的。

  你信吗?

  我信啊。

  因为我当时正在搞一场轰轰烈烈的单相思,好吧,陶然就是天蝎座呀。

  听到算命的那样说,我大喜过望,我给他发短信:“我算过命了,我的另一半是个天蝎座!”发送之后又不死心,紧接着又一条:“昨天晚上吃的那顿火锅好撑,你搞大了我的肚子,你要负责!”

  看看吧,年轻时候的我就是这样的不——要——脸!

  可惜,不是什么事只靠不要脸就能完成的。

  认识陶然那年在2008,举国上下都在电视机前看着张艺谋导演的奥运开幕式,我咬着从一手店买来的肘子和鹌鹑蛋趴在16楼的阳台上使劲往远处看,希望能看到传说中的大脚印烟花。但是,根本看不到,我于是相信网上的说法:那是事先录好的。当然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四年之后的伦敦奥运会女王跳伞不一样是事先录好的吗?你看,连奥运会开幕式都可以事先录制,我的爱情什么时候能上映呢。我的招数都快用光了!

  比如我曾经一个人跑到北京故宫,在长春宫的墙角偷偷挖了个洞,把一颗地摊上被奸商以十倍高价卖给我的红豆埋在里面,再然后我告诉陶然我藏了个宝贝快来找,我觉得他一定会感动得泪流满面,觉得我就是他的真爱。但是事实上他除了觉得我有神经病之外没有任何的想法,他皱着眉头摸摸我的额头,确定我没有发烧以后转身就回到办公室加班去了。

  再比如我最喜欢给陶然买漂亮的衣服,买不起北京几百万的房子,几百块的T恤衫总买得起一打。我给他买昂贵的T恤衫,每种颜色一件,因为我觉得他穿什么颜色都很好看,最后除了放在他的衣柜接灰以外,实在没有什么别的用途了,他还是穿着优衣库折后79元一件的短袖衬衫。

  你看,我现在说起这些事来,是不是很轻松。但是,那些年流过的泪和心里流过的血,大概能有十公斤吧,那是我生生瘦下来的分量。

  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闹腾以陶然离开北京告终,2011年,他根本没有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所以我总是自嘲地和我闺蜜说,咱也有让大好青年为自己背井离乡的经历了。

  辞职

  北京遂成为我的伤心之城。

  这场恋爱让我元气大伤。我终于被这场灰头土脸的爱情逼出了水平线,我想做好玩的事,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想开一家烘焙店,每天只接受情侣的预约来吃下午茶,春天吃樱花饼,夏天吃菊花粥,秋天吃秋刀鱼,冬天就在腊八粥里撒上厚厚的一层杏仁碎。或者开一家手工亲子坊也很好呀,让小朋友来这里折纸、涂鸦,大一点的孩子还能像模像样地做点木工活,钩个茶杯垫,配上天青色或者茶色的小杯子,多好看。

  这个世界,总是要有那么多好看但是没有用的东西才能更可爱吧。我周围有那么多的有为青年,他们通常是家长言语中的“别人家孩子”,他们名校毕业,工作体面,早早结婚生子,购楼买车,你要我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或者退而求其次,找一个他们当中不是太讨厌的人来结婚。呃,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谁没相过不靠谱的几次亲。

  有开着豪车来的,但是路过水坑的时候一点也不肯减速,刷的一下溅了旁边的行人一裤腿的泥。

  有约在798的,故意打扮成个伪艺术家,非要戴个廉价的无镜片黑框来证明文艺青年其实病得不轻。

  有约在西餐店的,点最贵的红酒,开始耍流氓讲起黄段子。

  我是不是有点太挑剔、刻薄了?可是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更加想念陶然。就算他不喜欢我,也不妨碍我继续喜欢他。

  辞职之后干什么呢?我想起台北。上一次商务公出,感觉台北满眼只是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但是偶然在回程途中看到了拐角处卖卤味的摊车、各种繁体字的奶茶招牌、诚品书店彻夜不眠的灯光,那会儿就对自己说,一定要自己再来一次!可是,一拖就是好久,所谓的没有时间,无非就觉得还不够重要。现在,没有了夜半还会因为PPT没做好而惊醒的工作,你放下了,才能拿起。

  还记得那时,我跑去三越新光买打折的牛仔裤,回到北京屁颠屁颠地礼物送给接机的陶然时,他一脸惊喜地问我,你去台北故宫没?有没有看到里面到底有几件汝窑?

  这个,这个,我支支吾吾,汝窑,是什么呢?

  陶然很失望,回家后从书架上翻出一本《马未都说陶瓷》,神秘兮兮说,送你,以你的智商,估计只能看得懂这本普及版的。

  此刻,搞定行李,躺在浴缸里,我慢慢地翻看陶然扔给我的书,渐渐入了迷,也渐渐有了睡意,我打了一个大哈欠,一张书签随着手抖重见天日。

  陶然的字丑得很有辨识度:哥要去汝窑蹲点了,欢迎骚扰。落款是2011年春天,距离陶然离开已经快三年。

  看,生命中很多小概率事件也就出现过一次,但一次足抵一万次。我当机立断爬起来,全身湿透地打开电脑订了从北京到台北的机票。

  到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发现,我居然有那么多买回来一次都没有穿过的连衣裙,还有那么多可能只穿过一次的高跟鞋,它们高贵冷艳地躲在我的衣帽间里,显得和我一样落寞而孤独。那些真丝绸缎的连衣裙和尖头细跟的高跟鞋即使再美貌,旅行中通通派不上用场。我从角落里翻出在优衣库买的亚麻衬衫和短裤。当初知道陶然最喜欢他家的衣服,所以才会好奇地置办几件,买回来也并没有穿,以为实在是太随意,又太便宜,不适合我矫情的办公室生涯。这次穿上,才感觉这样好像没有什么束缚的着装才应该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吧。

  陶然,是不是也觉得和我在一起,太拘束了?

  台北故宫

  机场的大玻璃窗里,我看到真正素颜的我,既不是高中时那样的天真单纯,也不像是每天奋斗戴着面具的所谓优雅,这应该是真实的我吧,可惜,陶然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我。过去这么久,他还遵守约定在等我吗?

  身边的人说着台味浓浓的国语,已经深夜,机场大巴路过的每一条道路都已经安静地入睡。北京,是不是其实也有着很安静、很美好的时候,只是,我从来没有发现?

  我拥有的北京,是每天高峰期把人挤成相片的地铁,越来越高的房价,明争暗斗的办公室斗争,还有一看到你就追问你隐私让你无语的大妈们。可是,陶然曾经和我说过,每天早上他早早起来,绕着后海跑步的时候,觉得北京特别美,天蓝得像从来没有过雾霾,晨练的老头和小狗一前一后地冲着他打招呼,跑完一大圈喝一瓶玻璃瓶装瓶口用细皮筋儿绑着的老北京蜂蜜酸奶,一天的心情都特别好。还有冬天的颐和园也特别美,孩子们在冻得硬邦邦的昆明湖面上玩冰车抽“冰嘎”,总是让他想起他的小时候。

  当时听到他的那些话的我,是很不以为然的。我一直觉得北京的好处是可以买得到各种打折的大牌,巴黎流行什么,北京就流行什么;北京还可以吃得到各种昂贵的美食,大概我判断事物价值的唯一标准,就是价格了吧。

  难怪陶然不爱我,就连现在的我,也不爱当时的我。

  凌晨,酒店旁边的水果摊依旧亮着灯。卖水果的小妹居然化着一丝不苟的浓妆。在她的身上,我看不到我身上曾经对工作有过的懈怠和不满。我想,这应该不是工资多少的问题,应该是我的心,它生过病的问题。天色刚亮,我就迫不及待爬起来坐捷运,去台北故宫。

  水仙盆

  汝窑,我来了。

  确实美,美得令人窒息令人激动。

  我顺着人流慢慢走,看到了著名的翡翠白菜,看到了著名的红烧肉,看到了马未都书里提到的好多美丽的宋代的瓷器,他们穿越千年,静静地隔着玻璃窗和我两两相望。在橱窗里面,我看到了自己,高高的马尾,最朴素的面孔和装扮,这是我从未敢在陶然面前展示过的自己。但是现在,我居然希望能让陶然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每一个毛孔都在自由呼吸。

  茫茫人海之中,我们迎来一场蓄谋已久的重逢。

  陶然没有变,依旧是短短头发,穿着没有logo的素色短袖T,薄牛仔裤。他打量着我,很明显他的疑惑有很多,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我现在才出现。

  许久未见,我们都变成了有一点点疏离的样子。

  陶然说,我2011年跟家人来台北以后,就在这里看守宝物了。

  他说,这些年兜兜转转遇见过很多嗲到牙龈酸软的台妹,就是没有一个跟你一样——不要脸!

  还说,人会厌倦某个地方,背弃某种生活方式,却不能突然没有某个人。我才知道,也许曾经,他也试图爱上我吧,但是,革命尚未成功。

  我笑笑,紧紧地在汝窑的水仙盆面前拥抱他,他已经习惯了我突如其来的拥抱,现在应该也不会排斥吧。我们两个肩并肩地往门口走,像极了一起出行的情侣。

  看看地图,下一步,我该去诚品书店了。

  放弃死缠烂打的我,现在鲜活的,是自律分寸的我。

  在捷运站的入口我开口告别,大步走开。

  陶然迟疑了一会,大步追上来,他拍拍我的肩,你要去诚品书店是吗,正好我也要去,要不,我们一起?

  是在那一秒,我觉得,无论生活多疲惫,工作多乏味,只要天时地利人和,爱情就可以带你逃离。

  台北的阳光真的太好,好到迎着太阳都想流眼泪。诚品书店,我们来了,我带着那个闷骚的天蝎座,一起。

  文_小渔007 设计_Fenice

……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
阅读完整内容请先登录:
帐户:
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