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设计问道 机锋谁解

　　——“今日华人设计：台湾—上海双城问道”论坛实录

　　主办：《设计家》

　　时间：2014年9月3日

　　自从海峡两岸交流开放以来，大陆设计师组团前往台湾体验考察的身影一直络绎于途，台湾设计师除来大陆开展业务外，组团来参观交流的现象并不多见。9月1-5日，由台湾室内设计专技人员协会理事长王明川领队的两岸（上海苏杭)深耕交流活动考察团，一行20多人，与长三角地区的代表性设计师、设计事务所进行了深入交流，参观体验了上海的代表性项目，与驻沪台湾设计师叙旧话新，行程精彩紧凑，并受到了大陆设计界的热烈欢迎与接待。其中，9月3日下午，由《设计家》传媒出版机构与台湾室内设计专技人员协会联合主办，并得到《设计家》供应商精英联盟赞助支持的“今日华人设计：台湾—上海双城问道”论坛，在华人设计的共同背景下，两岸设计师畅所欲言，经历了探询、释疑、碰撞、存异求同的多重境界，为与会者留下了诸多思考的空间。

　　(许晓东)

　　本次论坛以台湾室内设计专技人员协会大陆考察为契机，汇集了来自台湾和上海的众多知名设计师。台湾方面与会嘉宾主要有：台湾室内设计专技协会TnAID理事长、中国科技大学副教授王明川，台湾班堤室内装修设计企业有限公司总经理、上海班果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曾传杰，TnAID理事、山隐建筑室内设计总监何武贤，TnAID理事、伊太空间总监张祥镐，咏翊设计公司总监刘荣禄，TnAID学术委员会委员、百诺威精致设计公司总监詹江瑞，群峰联创国际室内装修有限公司总监蔡承学，诚砌设计总监陈文豪，邑境室内装修设计有限公司总监朱锦祥，优而丰室内装修设计有限公司经理郑子樑等。上海方面与会嘉宾主要有：上海微建建筑空间设计事务所创始人、总监宋微建，上海泓叶室内设计咨询有限公司创始人、设计总监叶铮，上海萧氏设计董事长萧爱彬，上海朱周空间设计创始人、照明设计总监朱彤云，纳索建筑设计事务所设计总监、合伙人方钦正，蒙泰室内设计咨询(上海)有限公司创始人、总裁王心宴，上海善祥建筑设计有限公司总监王善祥，上海水石建筑规划设计有限公司室内所所长徐华铭，同济大学建筑城规学院教授左琰等。

　　除主要嘉宾外，出席论坛的设计师代表及相关人员还有，来自台湾方面的采立设计总监林施泽，中国科技大学室内设计系教授及系主任、硕士生导师侯世光，台南市室内设计装修商业同业公会秘书长许大川，台湾工艺发展协会资深理事崔顺吾，群峰联创国际室内装修有限公司设计师蔡佩芳，台湾艺术大学教授吴素芬，华槶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胡贤仁，科定企业股份有限公司台湾区项目副理王美方，TnAID执行秘书苏爱琦，美国六元素室内建筑设计有限公司设计总监张勤和业务总监马新凤。来自上海方面的设计代表有，意大利缪斯设计副总经理许友荣，空间里设计设计总监王少榕，稼禾建设集团设计总监丘博云，HWCD建筑部市场主管Fiona Xu和媒体公关周哲，独到装饰艺术设计（上海）有限公司周佳峰，上海易九建筑装饰设计工程有限公司主持设计师李海玻，水石国际主案设计师吴贵华，星杰设计主任设计师章进，中建三局东方装饰设计工程有限公司方案所所长、资深设计总监王孝娟，上海浅山建筑装饰设计有限公司设计部设计主管尹荣，上海思筑建筑规划设计有限公司翁樟美，上海帕柯德景观设计咨询有限公司行销总监陈国扬，丽凯国际设计总监郭丽丽，金螳螂高超一工作室设计总监胡批修，大匀国际空间设计/MoGA空间装饰设计媒体公关刘慧英，柏盟项目咨询（上海）有限公司主创建筑师刘文志等。

　　台湾室内设计专技协会TnAID理事长、中国科技大学副教授王明川和上海《设计家》传媒出版机构主编许晓东女士分别为论坛开幕做了精彩致辞，在两岸都颇有声望的中国建筑学会室内设计分会CIID副理事长、上海微建建筑空间设计创始人、总监宋微建担任了学术主持。

　　论坛分为两部分，上半场，许晓东、宋微建、王善祥、何武贤、曾传杰分别以“2014中国室内设计创作现状“、”建筑的高度“、”生活禅空间美学“、”本土设计”和“空间、环境、人”为题做了精彩演讲。下半场，两地嘉宾围绕“大陆设计师如何应对城市设计乱像”、“大陆设计界如何看台湾设计师”、“设计师对项目地选择与拒绝“、”设计师的自我价值“、”大陆设计师如何保持热情”、“宗教建筑设计”“全球化与本土化的关系”等多个议题展开了激烈讨论。

　　会场气氛热烈而融洽，其他与会嘉宾也纷纷提出问题，参与讨论。

　　主题演讲

　　《设计家》传媒出版机构主编许晓东许晓东以即将出版的《2014中国室内设计年鉴》一书为蓝本，介绍了当下中国室内设计创作的概况和趋势。随着近年来资讯传播与交流的便捷，行业与专业的边界越来越易于打破和跨越，中国室内设计领域莫不如此。一些国际大型工程建筑企业开始涉足室内设计，并呈现出优秀的作品；建筑、室内、景观一体化设计也逐渐成为一种趋势；整合、并购等资本和商业运作也已屡见不鲜，同时，传统手作与匠人工艺也受到尊重和传承；本土设计力量更加独立强大，中国文化开始回归；空间的宏大叙事和繁复装饰不再成为主流，精品、个性、简约的设计将继续延伸。

　　上海微建建筑空间设计事务所创始人、总监宋微建

　　宋微建以当下乡村改造，历史名城保护的现状为背景，例举了迪拜塔、台北101和上海环球金融中心三座世界高楼，阐述了其对于“建筑的高度在哪里”的观点。他列举了海南省陵水县被大家戏称为“监狱式新镇”的大墩村1000多套灰色“别墅”，某地仿白宫政府大楼，BBC“因平庸而被员工拒绝入内”的大楼项目，以及苏州桃花坞阊门历史街区所遭遇的“保护”式破坏等案例，由此以小见大，指出当下设计师应担负起的责任：不能一味追求建筑高度或盲目仿造欧美著名建筑，而应注重传承东方文化的精髓，用自己的专业精神营造适合当代人生活的并具有东方人文关怀的空间。

　　上海善祥建筑设计有限公司总监王善祥

　　王善祥的主题是“本土设计”，他以一副造型为苹果手机logo，但内里却是由中国太极图填充的图案为例，讲述了他在设计中所面临的本土与外来文化之间的冲突问题，并分享了解决这些问题的经验。王善祥还列举了多个自己参与设计的佛教建筑设计方案和一个道观的重建设计，并以此为例与大家分享了其在宗教建筑设计中的心得。

　　TnAID理事、山隐建筑室内设计总监何武贤

　　何武贤从自身实践与经验出发，提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观念，他的设计作品主张“生活禅空间美学”。在何武贤看来，禅就是“看见单纯”，他列举了人文会所、晶都会馆、陈宅改造和火葬场等项目，阐述在项目设计中，应该抛弃复杂的设计，留下最重要的部分，而往往最重要的是精神层面的东西。

　　台湾班堤室内装修设计企业有限公司总经理、上海班果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曾传杰

　　曾传杰的主题是“空间、环境、人”，他以人的左右脑功能划分的不同为例，分享了“设计师也可以拥有独到视角，创作过程应该是轻松、自然和随性”的观点。曾传杰列举了他在设计一个日本料理店的改造项目时，借用手边一书上的一张电视柜图片和作品中借用自己小女儿的涂鸦来画设计草图的案例，他认为在一些具体的项目创作中，设计周期很短的情况下，手边的一些小物件，眼前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激发设计师的创作灵感。

　　对话环节

　　刘荣禄：我很好奇，大陆设计师怎么应对刚刚宋老师提到城市建筑丑陋崇洋等现状？

　　叶铮：设计师是非常痛恨看到那些设计的，而且没有设计师愿意这么设计，但现状是设计师还不能完全主导设计。前段时间我写了篇文章，叫《审美与道德》，作为设计师，这么多年和不同业主打交道，我发现一个问题，即所有人在审美面前都是真诚的。但是有可能某个人觉得大美的设计在另一个人眼里却很丑，不同的审美境界背后，透露出的是各人的品格问题。这些前面说到的这些现象，不是设计师所能掌控的，但设计师主体的眼光还是比较一致的，我想这种设计以后会越来越少，因为反对的声音会来越大。

　　陈文豪：我想了解两个问题，第一，我想了解大陆设计师怎样看待台湾设计师的作品？第二，我来大陆看到很多作品，像星级酒店、样板房等很多都是大项目，在台湾难得有这种格局的项目，这与环境有关，环境会影响人，也会影响设计的方式。我想了解一些大陆运用中国的文化底蕴设计出婉约、细致、体贴的作品，以此来学习和参考。

　　萧爱彬：说实话，我对台湾了解不是很深，但我与台湾设计师接触比较多。我和史南桥是同学，与谭精忠是朋友，从他们身上我学到很多东西，他们有很多坚持，是我所欣赏的。台湾设计行业发展早，设计师在大陆很受追捧，各种地产商都喜欢邀请台湾设计师来做设计。这几年我和宋老师对现在的设计市场更多持批判态度，大陆有80%走向过度装饰的设计，只有20%是符合世界潮流的简约、现代的设计。这种风气是台湾带过来的，给我们的一个楼盘做了非常不好的榜样，但我相信大部分台湾设计师都没有这么做。以我二十年来的从业经验看，在学术领域和审美领域，我们所追求的设计要符合人性，发展的方向要符合国际潮流。但是中国是发展中国家，会有个过程，虽然我们在批判，但内心是谅解的，因为人都有成长过程，我们是这样成长过来的，台湾也是这样成长过来的。说实话，台湾和香港给大陆的设计带来了很多帮助，今天会场展示的年鉴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很多大家没看到的人文的，能够打动人心的设计。

　　我最近参与了一个活动，叫“再生设计，绿色环保”，这里有很多令人感动的作品。我是室内设计的代表，也设计了一个作品，有些学建筑、学平面、学艺术的设计师都能发现生活中的废弃品，并将它们变废为宝，而且设计得非常生动。可以说这种设计是对人类的大爱，这些设计做得很朴素，但很有感情。昨天参加活动的人大概有二十多个，我认识不到一半，但他们的设计都非常优秀，我觉得中国往前走需要大家的力量。大陆发展很快，很多设计师也都在做一些社会化的设计，包括宋微建老师，他在做乡村改造设计，使人们居住环境更加人性化，还有叶铮老师设计的酒店也都很干净，我想这会是未来的主流。不管80%和20%，这些都只是一个过程，我们尽量减少俗的设计，而使设计更加贴近人的需求和人的生活习惯，这是每个设计师的责任和义务，我不希望我们的空气越来越坏，可以多利用一些环保的绿色材料，让生活空间变得更美好。

　　许晓东：在这里，我也回答一下文豪的问题，大陆设计界怎样看台湾设计的问题。不同的阶段对不同的人有不用的看法，我举与史南桥老师同时代的三个有代表性的设计师，以他们在把握空间与装饰、文化与商业之间不同的度，来说明台湾设计师不同的类型。第一个是李玮珉，很多年前我就关注过他，前两天也做了一个深入的采访，李玮珉在台湾设计师中属于对自我有坚持的类型，他对文化的追求比较多，他认为建筑是可以放弃的一个平台，但文化不能放弃。它在美国哈佛和哥大受的现代主义教育，他坚持空间设计应该是现代、简约。第二个是史南桥老师，2004年我给他做过专访，他当时被称为空间魔术师，尤其擅长对小空间的利用。我和史老师谈过出一本他的作品集的事，谈了很长时间，但他最想发表的是在台湾设计的作品，在大陆这边的作品装饰层面比较多，他很犹豫。我觉得他是中间派，他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设计，但又能够顺应市场。第三个就是邱德光，因为星河湾项目，可能也有开发商炒作的原因，这个楼盘掀起了大陆过度装饰的风潮，对地产开发商也有一定影响。我也采访过他，他的态度是因为开发商要求他那样的设计。后来很多设计师去学习和模仿他。我把这三个人称为台湾设计师的三个代表，不过，最终群体有群体的印象，个体有个体的差异，还是取决于个人的选择。

　　丘博云：我想谈一谈，台湾设计师跟大陆设计师主要的差异。最早在大陆，很多台湾和香港设计师很受追捧，但这几年，随着社会进步，从设计的角度讲，大陆和台湾设计水平已经越来越接近。大陆与台湾的最大差异是空间，台湾地方小，大陆地方大，人口多，在台湾一个住宅三百多平方米就是豪宅了。在大陆接触的都是2000平方米，3000平方米，5000平方米，最近接触一个6000平方米的住宅，没有经历过很难想像这样大的住宅，在大陆，商场，办公室，餐厅都是整栋楼。刚刚许主编提到邱德光，他是我的好朋友，五年前我才知道他在大陆很有名，开发商跟我说要找他做设计，我打电话问他，他说一个平方米2000块，业主说钱不是问题。这就是知名度提升了，设计好不好另当别论。大陆的开发商和台湾的开发商做法不一样。大陆的开发商因为钱是他付的，他就可以主导设计师的设计，所以设计师没办法，很多时候要迁就开发商。我在大陆与开发商接触很少，但就像我常说的，有时候仍要择善固执。

　　王心宴：我不是台湾人，我是中国人但没有那么本土，我是受海外教育而回国创业的。我来上海5年，先后开了两家公司，一家是在HBA的平台上创建的，另一家就是现在的蒙泰。我觉得在中国市场要静下心来做设计很不容易，最主要是看自己的选择，找准自己的位置非常重要。每个人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追求，这些都会影响我们的设计。我相信每个设计师内心都是一个艺术家，刚刚曾老师讲要像小孩子一样，只要打开内心，很多灵感和美都会展现在生活中。能够与心灵对话，这是一种提升。不论台湾，大陆还是国际设计师，都应该在行业中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风格是别人给我们套上的框框，我们要能够跳出来，做忠于自我的设计。

　　刘文志：我是一个建筑师，我发现身边很多朋友只专注于技术层面，与“道”相差很远。台湾设计师更多追求“道”这个层面的东西，而我们还在技术的层面钻研。但对于技术和“道”，我的理解还很模糊，希望台湾设计师能分享一下：从设计层面来说“道”应该注重哪些方面，从哪些方面入手，使之更容易融入生活？

　　曾传杰：我把设计师分成两种，一种是聪明的设计师，一种是有智慧的设计师，俗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我研究这句话有些体会：聪明可以与生俱来，聪明人可以走捷径，但智慧的人不会去走捷径。智慧是生活体验的积累，经历过生活历练的人对事情的判断和选择会不一样，引用佛家一句话说“慧生于心，心生自然”，智慧从你的内心开始，可你的心告诉你要遵循自然。还有一句话叫“了了还是未了”，看起来像释放了，其实没有，看似得到，其实不一定得到。这句话有些禅意，设计师可以慢慢体会，当你慢慢成熟到用智慧去做设计时，会发现那种感觉太美妙了。

　　何武贤：台湾在三四十年前，也兴起过一股欧式建筑的浪潮。这种新鲜的设计很好看，再有具象的东西容易使人了解，抽象的东西要靠心灵去感悟，所以具象的东西很容易讨好人，这是一个过程。生命的过程也是不断升华，不断提升的。我必须要为我们几位在大陆的台湾前辈造成各位心理的感受，这样的现象道歉，坦白讲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是我觉得不完全是这个问题，市场有需求，就好象他不做别人也会做，欧式的建筑豪宅出来，给人一种帝王的象征，这是人性，人都要面子。在80年代台湾有一批从欧美学成归来的设计师，其中有李玮珉等，他们设计了一个样板房项目，展现的是生活的、创意的设计，不要巴洛克花哨的设计，我很震撼。西方一直在进步，但不能全部用西方的，我认为应该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人家的东西好就用，而我们精神层面的东西比他高。2500年来所谓儒、释、道，都在我们的生活里，“无为而治”等理念都会影响空间设计。我希望抓住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但精神层面一定要用具象吗？我个人觉得应该把具象慢慢变成比较抽象的精神层面的呈现。对于刚才讲到的那位台湾设计师也是一种必然的现象，有时还要感激他，因为这事一定会发生。这是社会变迁中的一种现象，把它做好就好，但是选择需要从生活中来提炼的。希望设计都是生活化的，大家达成自然和谐的状态，自然会走出一条很漂亮的路。

　　许晓东：请宋老师说几句，设计师该怎样选择或拒绝一些项目？宋老师为了坚持自己的理念，一直是有选择的。

　　宋微建：台湾设计师身上体现的最大特征是儒家风，大陆设计师则有一股战斗力，这股战斗力经过文化大革命变得很强悍，但转化到设计上却没转化好。我们现在是在做回归设计，回归到设计的本源。我们做了很多经济上的增长，但负面影响出来了，心态变了，习主席提出要青山绿水，反映了要把原来对立的两面转变过来。中华文化跟现代文化没有矛盾，西方的现代思想中国早就有，而且告诉你的是思维方法，而不是简单的数学公式。仔细想想，我几乎没有做过样板房，大陆样板房造就了一大批设计师，我居然“没赶上”。但是我也都接触过，万科，王石等，都跟他们交锋过。设计师需要做更重要的事。设计师是帮助业主解决问题，我私下里经常讲，设计师花了大约50%的时间与甲方战斗，而不是做方案，这消耗了我们大量的时间。我们希望像邱德光这样的设计师，在有话语权的时候，能为设计师说句话，告诉业主该怎么做。能耐再高，也要知道该干什么，设计师离不开商业，当你有话语权时，替设计师说句话，赚钱一定不是设计师的根本。

　　许晓东：朱周空间的团队来自台湾，他们也是海外学习，然后回大陆工作。请朱彤云总监谈谈，他们在市场上接触各种甲方，但他们有自己的选择和坚持。

　　朱彤云：我们用了十几年在这里扎根，有话语权时，我们希望能够做一些对大环境有帮助的事。我们不敢说是在教育客户，前辈们有说过不同生长背景的人有不同的审美眼光和标准，在客户眼里，他不觉得自己眼光不好，这是真的。我们也不觉得一定要教育客户，只是说我们必须完全理解客户的需求，想办法用我们所受的专业教育提供给他一个他真正想要的设计，很多时候客户说出来的东西并不一定是他真正想要的。以前遇到过一个客户说想要现代风格的设计，但我给他看了很多图片他都说不是，让他自己挑，他挑出来的全是欧式古典的风格，他认为这就是最新、最现代的。这是一个过程，我们现在慢慢有话语权了，可以有选择了，我们试着用比较柔和的方式，或是客户能接受的方式让他理解，你必须相信市场审美的眼光，让他相信买房的人不一定是他想象的那样一定要有华丽的装饰。我们公司并不叫室内设计，而叫空间设计，我觉得作为设计师首先必须理解空间，人是在空间中活动，不管从建筑到室内，甚至到陈设、装饰，首先要把空间做舒服了，然后再想风格上客户的要求。我们的角色是承前启后，理解建筑师对整个建筑的设想，理解客户使用空间的需求，把空间做得舒服。我们设计私人住宅时，感到最大的赞美便是交房后客户觉得这个空间很留人，搬进去后不想出去，只想呆在家里，我觉得这就是很成功的作品。与大家共勉，希望对社会起到一些帮助，在大陆的土地上耕耘了这么多年，希望尽一点社会责任。

　　许晓东：下面请水石国际的室内设计负责人徐华铭所长和大家分享一下关于设计一体化服务的经验，因为我们发现客户对这方面要求越来越多，很多建筑公司也设有景观和室内设计部分。

　　徐华铭：朱总的说法，我也比较认可。这也是我近两年来一直思考的问题。从最初接触设计，不会做设计，到会给客户做一些固定思维的设计，那时觉得这就是设计了。但随着自己的成长，到了一定阶段，也能做一些设计，就会开始抱怨客户，为什么好的设计他不接受？经过几年思考，最近我们用一种新的思维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客户给我们服务的机会，他需要实现他的目标，我们尝试理解客户需要什么，而不是把自己想要的设计强加给客户。我们花了近5年时间在佘山山脚做了一个建筑、室内和景观一体化的项目，建筑主体方案是请境外欧美公司做的。到我们手里是效果图，甲方希望我们还原，最终实现项目设计，实践的成果还是比较满意的，包括建筑师本人看了也很意外。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突破了思维的局限，五年前接受这个项目对我们挑战很大，包括新材料的工艺、收口、门窗的防水等这些都不是我们常规的室内设计里所能做到的精细化的设计，我们都要思考。这个过程中压力很大，而且甲方把整个运作管理也委托给我们，下面几十家施工单位天天等着方案，等着施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逐渐培养设计师的精细化的设计能力，一直到室内设计，再到景观的一些收口，整个体量就出来了。我们现在想做的方向是室内设计，我们还没到谈风格、趋势的层级，反思年轻的设计师，他们的基础阶段应该更严谨。年轻设计师做出的效果图不错，或抄袭、翻版的能力比较强，就开始觉得自己水平不错，这是大陆很普遍的现象。比如一个设计师觉得自己设计的样板房很不错，那能不能不给我看PS的照片，而是带我去现场看一看，看实体和效果图的差距有多大。我们推动一体化或精细化设计是可以到现场告诉你为什么用这种材质，金属怎样加工，成本怎样控制等。设计师需要漫长的成长过程，要有基本的空间设计能力，材料认知能力和工艺、收口设计的能力。抱怨甲方不专业时，年轻设计师要反思自身是否已经拥有这些能力。一个设计师的培养、一个团队的组建，最关键的是我们是否为自己的团队、公司赋予了一个核心价值，究竟管理者、经营者要打造一个怎样的团队，实现怎样的成果，对趋势、远景是怎么考虑的。一体化服务，台湾设计师可能做得更多一些，相对案例少一些，做得全一些。从建筑到室内设计再到整体设计，大陆会切分得非常明确，理论上只有达到大师的程度才有机会接触一体化，我相信90%以上的室内设计师仅仅停留在室内部分。同样我们也是在类似于建筑院体系的新型模式下做一体化设计，我们主要服务于开发商，所以一体化的设计我们更多体现在设计售楼处。建筑师在基本设计后，细部没有室内设计师考虑得细致，我们会考虑建筑和室内是不是融于一体，也会重新进行第二轮设计，从室外到室内设计一个过渡空间，来解决这个问题，这也是一体化的实现。

　　张祥镐：我更关注一件事：这几年因为全球化的关系，年轻设计师进步很快，资讯便捷，这是好处，但不好的是，台湾开发商可以请像雅布等这样的设计单位来设计，那么台湾设计师到底要扮演什么角色？是一味转化季裕堂先生的设计，还是改造雅布的设计，来创造一个我们是顶尖设计师的形象吗？所以与其探讨精神和表象，不如想想国际化趋势下，设计师自我价值的问题。在台湾，开发商和业主非常有自觉性，我做设计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不管精神层面多一点，还是装饰层面多一点，选择权在自己身上，没有对错，也不是大小问题，而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也想了解大陆设计师在国际化趋势下，设计师的自我价值如何实现？

　　左琰：本土设计师受到国际化冲击，定位在哪里？像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承受的冲击就很大。上海有自己的特色，同济大学有“八国联军”的教师背景，资源很丰富，从1952年成立建筑系到2014年，扩充到5栋楼，其中四栋在校内，一栋在校外。红楼、青楼、黑楼等分别代表不同时期的建筑，同济大学这三个阶段，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学生。同济大学国际化走得比较早，与欧洲的交流更多一点，毕业生，首选海外留学，回来后有的留在境外公司，有的独立开公司。要长久地留在国际舞台上，有交流就有成长，但不可避免会留下印记，比如现在活跃在建筑界的有些设计师，设计得很有德国味道，好像是德国人设计的，没有中国的感觉。当然也可以这样诠释全新的设计理念，但我心想这样一定好吗？比如幼儿园，小朋友在一个非常干净、简单的环境里可能会创造出很多灵感，也可能很呆板，可能需要室内设计师跟进才能使孩子们的天性绽放出来。面临冲击，本土设计师要学会休息一下，20年前的激情可能慢慢淡去，未来还要面对20年、30年，设计生涯就是我们的人生，我很欣赏吕永中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他做设计就是修炼的过程。选择成为设计师，需要勇气，这很艰难，越往上走越发现要回归自己。现在让我做设计，我都不敢做，会认为我会做设计吗？我有这么好的心态吗？设计师就是运用自己的智慧把业主的想法无痕地呈现出来，不完全是你的也不完全是业主的，两者之间要有一种博弈。不论你是打动业主也好，是你教育业主也好，但同时业主也成就了你，这是双赢的成果。设计师要静下心来，反思一下，要有取舍，赚钱为了什么，当你有名有利时觉得幸福么？幸福是什么？把欲望降低点，每天都有学习和成长的感觉，这也许就是幸福。设计师可以拒绝一些东西，时间是我们的资本，学生、老师和设计师都要把心态放平，这样才会成长，才能有成就。

　　许晓东：在此之前，我陪同台湾设计与大陆知名设计师陈耀光和吕永中交流时，台湾朋友一直在提一个问题，即大陆设计师为什么这么有热情？怎样保持这种热情？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方面是大家来到大陆，大陆设计师作为东道主，应该热情地接待大家；另一方面，这个时代是一个巨变的时代，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剧烈变化，我们在这股浪潮中，必须迎合时代浪潮的能量，才能跟着浪潮一起前进。这是这一代设计师共同的特征，即很多性格被时代所塑造，包括我自己。我在微信上讲过一句话：说公众媒体都变成了社交媒体，我现在很大部分工作就是做社交。社交需要热情，要用你的热情让与你相交的朋友感到快乐，所以我的性格也在发生转变。我们今天做论坛也是这样的心态，我认为时代造就人，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性格特征。

　　曾传杰：我来大陆有一段时间了，我慢慢喜欢这里。我想对台湾设计师说，台湾艺术家太浪漫了，缺少一些务实，而大陆设计师则务实得多。我前面讲了左脑右脑的关系，左脑比较理性，我感觉内地设计师很理性，他们一直在创造价值。相对来说，台湾设计师市场要小，养出了一群浪漫的设计师，但是设计师需要的是理性的态度而不是太过感性。理性的内地设计师已经开始学习怎么感性，怎么使设计的作品轻松。从市场的角度说，两岸之间其实是同一个地区，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我认为两岸最大的价值是一起在国内创造最大价值，共同面对国际挑战，即要左右脑一起发挥作用，这样效果才最好。

　　王少榕：我想问王善祥老师，您是怎样与佛教建立起联系的，在我看来设计师是营建人与人的沟通，你是在营建人与神的沟通，不知您是什么时候起与佛结缘，还是您本身对佛教研究很深？

　　王善祥：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像冥冥中的安排。我最早是看蔡志忠那些讲述老子、孟子和禅书的漫画，开始对这些感兴趣，慢慢就有意识接触一些佛学，造诣谈不上，但我一直在学习。而学习的方法就是做设计，这是一种很好的方式，我研究文字不多，主要通过空间来表现。我想象的空间，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能感受到所谓神性的存在，我自己好像有点感觉，我希望能把这种感觉通过一些方式传达给别人，但是确实很难。这几年来，做了四川一个道观的藏经楼，觉得像玄奘西天取经迈出了第一步，后面就边做边看吧。

　　王少榕：国外很多宗教建筑已经突破传统，越来越抽象化，中国宗教建筑会慢慢突破传统吗？

　　王善祥：我觉得可能会从一个一个的点开始，慢慢会连成一条线。前几天我也参加过一个活动，是姚仁喜和隈研吾的一个对话，他们两位都在中国有项目，从艺术境界上说中国人境界差点，但神性上已经开始有了。

　　王少榕：那佛教建筑是不是越来越商业化，变成开发商的项目？

　　王善祥：我觉得这个趋势反而能避开开发商，因为大规模的旅游和敛财为主的寺庙有很多是有政府背景或开发商背景的，比如法门寺，它的背景就被开发商操控了。我现在感觉能接受一些新东西的寺庙还是可以的，比如上海浦东法华寺，建得有些折中主义，是一种改良的设计。主持大溪法师就不会去参加国家主导的佛教会议，他一直坚守他所修行的道路，从设计师的角度看比较容易理解，有些设计师也一直坚守自己的路，不受开发商的影响。

　　宋微建：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你刚才说做佛的寺庙为什么是有神性？

　　王少榕：我认为我们在座的一般设计师做的是人与人的沟通，宗教是营建人与神的沟通。

　　宋微建：你觉得佛是什么？

　　王少榕：这方面我也不太了解。

　　宋微建：这个佛是你自己，佛是觉悟者，这是个重大误区，你如果解决不了，千万不要去做。佛教里没有上帝，西方宗教里有上帝，西方宗教很清楚表明世界是由神主宰，而佛里面没有神。查一下字典，就知道佛与神没有任何关系，这个要扭转过来。王善祥设计寺庙，我也设计，我的问题是：信佛的人觉得佛的力量大，佛是人的向往，向往他的高度和境界。一般寺庙设计得金碧辉煌，像无锡灵山一样，会让人觉得是不是用钱去堆砌的，才达到这个境界？还有我们看的一些寺庙，难道是一些低矮的房子，佛祖就呆不住？为什么基督教什么地方都能呆？这些问题理解清楚了，我觉得宗教的问题一定能解决。我们中国是无神论，不是没有信仰，这些基本概念查字典都有，都很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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