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辣主播

　　“是不是有点像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凯蒂·库里克（Katie Couric）开玩笑说，眼睛盯着雅虎的新闻编辑室。

　　自去年春天起，库里克就开始担任雅虎的全球新闻主播，但这是她正式搬入雅虎曼哈顿新办公室的第一天。这栋位于曼哈顿中城区的建筑曾是《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的大本营，如今由开发人员“占领”，四处更贴满“黑客日”（Hack Day）宣传海报。与她任NBC《今日》（Today）、CBS《晚间新闻》（Evening News）和昙花一现ABC脱口秀《凯蒂脱口秀》（Katie）主播时的办公室相比，这儿着实不起眼。作为全球新闻主播，库里克是雅虎新闻（Yahoo News）的门面。她正打造公司新的视频新闻部门，围绕政治、健康和社会问题，创新者以及文化人物做专题报道。库里克到来之前，在人们的印象中，雅虎并不是一个能够吸引高调人物的地方。但库里克做到了这一点，所以，类似美国前国防部长莱昂·帕内塔（Leon Panetta）、美国国务卿约翰·克里（John Kerry）和电视主持人乔恩·斯图尔特（Jon Stewart）等大人物的采访时常出现在新闻中。并非每场报道或节目都由库里克亲自上阵，但她的新闻精神引领着雅虎新闻部门的前进方向。

　　到雅虎五个月后，着眼于数字世界的库里克开始试验各种新媒体形式，甚至尝试在午饭时间推出每日新闻，因为这时，办公室员工都陆续打开浏览器啦。我们采访了可称之为互联网资历最高新闻主播的库里克，谈起她的新老板、雅虎CEO玛丽莎·梅耶尔（Marissa Mayer），电视行业的盲区，以及她是如何适应各种技术术语的。

　　自主持《今日》节目以来，过了将近十年了。如今来到雅虎，你认为自己是否很早就接纳了技术？1994年的《今日》节目上，与布莱恩·冈贝尔（Bryant Gumbel）讨论互联网时，有一个片段非常好玩。说出来真是丢脸，不过确实搞笑。我们说到“互联网上的‘@’代表什么？”我说代表“around”，也就是“四周”的意思。在网上看到这段采访后，人们就各种批评嘲笑。我的回应是“嘿，1994年任何知道互联网是怎么一回事的人，我都请喝东西。”那时，我桌上有台电脑，大小与一台迷你冰箱差不多。

　　我是越来越熟悉某种技术用语了……但我觉得，我不能被归为技术迷。我是那种能意识到潮流趋势，能感知和察觉到情势变化的人。主持CBS的《晚间新闻》时，大多数时候其实我是在读别人故事的序言。所以，我搞了个网络节目，因为我错过了许多面对面采访。

　　什么促使你来到雅虎？我见过玛丽莎几次，了解她许多事情，因为我总是关注能突破各种藩篱的女强人。2013年春天，雅虎在特克斯和凯科斯群岛一个高档度假村举办了篝火活动，受邀嘉宾主要是首席营销官们和其他许多优秀人物。他们请我去做些采访。

　　当时，我跟玛丽莎聊了几句：“机会就在你面前。你想向世人呈现什么，某个男孩吃了13年清水面汤的悲惨故事，还是报道高品质原创内容？”她似乎挺坦率又挺感兴趣的。我觉得，她很想将雅虎变成一个能让人们读到重要故事和品质内容的地方，而不止是播类似《阔太日记》（Real Housewives）的真人秀节目。

　　你怎么看待新闻业的现状？当你是某个既有利益集体的一部分，有各种因素促使你维持现状。很多时候，领导人的职业生涯都快结束了，所以，他们不想冒险去改革和颠覆。他们想把问题留给后人。但我曾亲眼看过转变的发生，有时候我很气馁，人们未能利用这个新平台有效地呈现内容。

　　墨西哥湾漏油事件发生时我还在CBS，当时，《晚间新闻》播放期间，我在Twitter上回答人们的问题。好吧，你可能会觉得这太离谱了。CBS一名高管就对我的制作人施压，说：“CBS《晚间新闻》的主持人上Twitter？我觉得不太合适。”

　　近几年，在电视界工作，感觉并不是处于新闻业发展趋势的前端。感觉就像……形容某些东西老旧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过时！对，就是过时。我们对电视业的看法在我看来挺过时的，即使我就置身于电视业。

　　你的职业生涯充斥着各种可归类为“试验”的时刻。你是首位单独主持《晚间新闻》的女主播，然后又尝试了日间脱口秀，即在ABC播出、于去年春天结束的《凯蒂脱口秀》。在雅虎的工作，试验性质达到何种程度？我觉得，那些经历算不上试验。无论做什么，我都尝试保持高水准。所以，职业生涯到了这个时候，我问自己，“在哪儿能做我真正关心的高质量工作？”直至目前，雅虎是个不错的地方。

　　对我来说，那个日间脱口秀更像试验。是否能在日间电视节目中带入实质性内容？我能否尝试解决某些严重问题，比如大学校园或军队中的性侵害？我能否为新技术和科学做贡献，比如癌症治疗的科学探讨？对日间电视来说，这些都是非常严肃的话题，因为白天时，大多数人只是玩玩游戏或看看名人八卦。所以我想，人们或许不会接受这种内容，这其实也没关系。但我不会改变报道的内容，而是改变做报道的地方。

　　你认为《凯蒂脱口秀》是成功还是失败的尝试？从许多方面讲，它确实起到了作用；但从其他方面讲，比如，在《凯蒂脱口秀》上我不可能采访鲁斯·巴德·金斯伯格（Ruth Bader Ginsburg），但备受争议的Hobby Lobby判决后（美国最高法院判定，由基督徒经营的手工艺用品连锁店Hobby Lobby不必服从“奥巴马医改计划”的要求，为员工提供免费避孕药），我却得以邀请这位大法官做客雅虎。若是在《凯蒂脱口秀》，该采访吸引的观众肯定不多。

　　作为雅虎新的全球新闻主播，你是否感兴趣于以不同的方式呈现新闻？又或者，你只是把品质内容带到了数字平台？在信息时代，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悲伤事实是，人们对严肃问题和话题的无知。那么，如何以令人难忘的方式传递信息，以便于人们听到某个故事或新闻时，就能忆起背景故事？冲着这一点，我开始进行名为“现在我懂了”的三分钟背景讲解。我们讲过投票权和苏格兰独立运动等。我们将这些话题分解，添上历史，使它们变得有趣。

　　目前，大多数时候只是在尝试。比如，当我采访网络电视服务公司Aereo的切特·卡诺加（Chet Kanojia）时，我们做了一个GIF图像，短短几秒内就解释了Aereo背后整个概念。随后，我们跟切特做了个更长的采访，再将采访分成几段，便于人们在移动设备上观看。

　　这是在形式上做文章。而说到实际内容，雅虎并非人们通常会想到的高质量新闻来源。是否有些新闻能上得了雅虎，却不可能上得了传统电视？必须的。2014年6月中旬我在某个与海洋相关的会议上采访了约翰·克里。那时，各大新闻头条都充斥着ISIS（即“伊斯兰国”极端恐怖组织，Islamic State of Iraqandal Shams，简称ISIS）。人们没怎么听过这个名词，长达35分钟的时间，我通过直播对克里的采访，谈论了ISIS以及组织对全球的威胁。组织里有什么人，来自哪里？伊拉克战争是如何助其壮大的？组织在叙利亚扮演了什么角色？你觉得我能在传统电视上进行这个采访吗？不可能。

　　你是否感到摆脱了传统电视的限制？知道这份工作中最具解放性的一个方面是什么吗？在电视行业，很难当个真正的报道者。现在，在英国《卫报》（The Guardian）上看到某个故事，我能说：“我想报道这个故事，我想了解更多细节。”

　　所以，在电视行业呆了……唔，30年之后，我很庆幸来到一个可以学到新东西的地方。感觉仿佛置身庞大的培养皿，一切皆有可能。许多电视界的朋友都说，处于一个向上发展的领域肯定很棒，因管理滞后不断衰落的行业没得比。

　　从一位每天被观众簇拥的知名电视人到互联网中的沧海一栗，感觉是否有落差？收视率肯定是大大降低了。人们在网上阅读信息时，通常不是被动的，而是目的性更强的体验。主持《今日》节目时，谁知道电视机前的观众都在干嘛呀！有时候我甚至不想知道。他们或许正忙着穿衣打扮，或给孩子准备午餐。节目通常只是背景噪音。或许因为如此，早间新闻才越来越简短。在网上报道更令人满足，因为观众是主动找上门的。他们一开始就对内容感兴趣。

　　人们好奇雅虎是否想成为技术或媒体公司。事实是怎样？公司的宏大计划得问玛丽莎和凯西[雅虎首席营销官凯西·萨维特（Kathy Savitt）]。我觉得两者都有吧。我们的任务是报道好故事，与有趣的人们交谈，并提供人们觉得有吸引力的内容。

　　媒体方面的发展愿景，玛丽莎是否交予你的团队去探索？我们正在尝试许多想法。某些方面来说，我们就像一个大公司中的初创企业，尝试开拓我们想要的愿景。

　　一般来说，技术团队才是一个大公司中的初创企业。我们绝对是非典型的。我历经一段时间才明白，对技术团队和我们来说，产品是全然不同的概念。我想起产品时，就想到故事；而对他们来说，产品是平台。

　　你和玛丽莎的关系怎样？她在加州的森尼韦尔而我在曼哈顿，而且，管理雅虎这个大企业，仿佛背负了全世界的重量。她没法每天与我核对工作，或者问我如何看待公司重大举措。不过，偶尔出差时，我会在森尼韦尔跟她见面。很喜欢跟她聊近况。

　　你们是为数不多的女能人，在各自的领域达到了巅峰。你是否有给她建议？不，还真没有。玛丽莎非常聪明，她以自己想要的方式做事，从未向我询问意见，我也从不给不请自来的建议。我们俩都知道，在一起八卦像蒂姆·库克（Tim Cook）那样的人更好玩。

　　你觉得，你是否有可能再投身电视界？我觉得多个平台一起用吧！在雅虎工作，为雅虎创造品质内容不能排除我同时上电视。

　　电视与互联网之间的界线只会越来越模糊。内容源自何方并不重要，因为最终都会被传播开来。最后，人们也不会说“我在看Netflix”。不，因为他们看的是《纸牌屋》（House of Cards）。

　　所以，如果我经常出现在电视上，你也不该感到惊讶。不过，我希望这能成为我在雅虎所做之事的补充。

　　所以，你打算继续在雅虎工作下去？是的。乔恩·斯图尔特（Jon Stewart）应该不会打电话叫我接手《每日秀》（The Daily Show）啦。

　　文/DANIELLE SAC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