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烦恼和芫荽一样多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芫荽,烦恼,爱情,人生
  • 发布时间:2015-04-03 07:50

  芫荽有一种怪味

  下班后照例有几个单身狗嚷嚷着要一起吃饭。这一次订的是公司楼下不远的私房菜馆。点了牛肉锅仔,感觉这个冬天,没有什么比热气腾腾的锅仔更能暖心暖胃。锅仔端上来,照例在菜峰上撒了一把葱花和芫荽。汩汩热气冒着,芫荽的绿很快从鲜艳欲滴变暗了。

  第一次参加此类聚餐的方苇,被一个热络的男生照顾着。一大块牛肉舀进了她的碗里。她说谢谢,小心翼翼地拣去混在其中的芫荽,低头开始吃。

  “你不吃芫荽?”男生低声问。

  方苇点头。

  “我前女友也不爱吃。”

  “有一种怪味。”方苇解释。

  男生一直很热络,饭碗还没搁下,就蛊惑大家一起去唱K,或者去酒吧,然后眼睛亮亮地看着方苇,似乎在恳求:去嘛,去嘛。

  在酒吧里待到了近午夜。喝着杰克丹尼兑雪碧,方苇心里从来没有的平静,就算在震耳欲聋的嘈杂中。中途,她去洗手间,看到一对吻得如胶似漆的男女。那样热烈,令人脸红心跳。她呆呆地看着,不知道自己此生还会不会和一个人吻成那个样子。

  从酒吧出来,男生自告奋勇送方苇回家。坐在出租车上,他的手绕啊绕地圈住她,轻声问:“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方苇轻轻推开他:“我去我男朋友家。”

  像仰慕者那样任性又固执

  在杜啸家楼下站了一会儿,方苇决定上去敲门。酒壮了她的胆。

  电梯里的小广告一成不变,楼道里消火栓的玻璃裂了一道长缝,杜啸门上贴的那个大红“福”字也在。那是去年春节时,她跟他一起贴的。“要倒着贴。”她说,“这样,福就到了。”很有道理的样子。

  去年他们一起过的春节。方苇包了饺子,他做了鱼。吃饭时鱼头对着方苇,他笑嘻嘻地祝她年年有余。当时他也并不是她的男朋友,只是爱以她男朋友的身份自居。

  敲到第9下,还是没有亮光从门缝里钻出来。

  方苇放弃了敲门,呆了一呆,转进电梯。

  也许他出差了。最近他事业上升期,出差挺多。方苇有些失落,回家的路上给他发短信,写了又删。杜啸追求方苇许久。还记得第一次他表白的时候,她正处在人生的低谷,觉得自己快被郁闷吃掉了。所以,月光下的玫瑰花和他的殷切都看起来可憎。他说他爱她,一见钟情。她笑笑说:“那你爱着吧。”扭头离开,根本没有意识到当时有多残忍。可他竟然很听话似的,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离开。像一个真正的仰慕者那样任性又固执,接纳她的一切。

  他们是在夏天认识的。那个暑假,方苇在一家不小的茶馆里做兼职茶艺师。杜啸在茶馆所属的公司里做业务员。杜啸后来说,从来没有见过谁和茶那样相得益彰过。那些茶叶经过她的手冲泡,在水里也雀跃地跳舞呢。杜啸还兴致勃勃地带她回了公司,给老板和推广总监隆重介绍她,觉得她完全可以拍新一期DM杂志的广告封面了。方苇后来确实拍了那支广告,也小赚了一笔。请杜啸吃了一餐饭,餐桌上,杜啸问:“你的茶艺是跟谁学的?”

  “我妈。”

  “哎呀,啥时候一定要带我去拜见咱妈!”

  “她去世了。”方苇挑开菜上的芫荽,说得波澜不惊。

  杜啸呆了一呆,看她脸上淡淡的笑,心紧了又紧,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孩子的微笑而感到心疼。

  爱情沿着逐渐柔软的轨迹到来

  方苇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矛盾体。母亲去世后,父亲续弦,继母虽然和蔼可亲,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对她来说其实有些碍眼。

  她敏感多思,并且自卑。但在人前,她却是骄傲的。不,也许用骄矜形容更贴切。她是骄傲又矜持的。那是她的武装假面,面对还不够亲密的所有人,包括追求者。

  很长一段时间,杜啸都觉得方苇是冰山美人,他都没有见过她因为什么事情大笑过。

  他一直靠近她,嬉皮笑脸地求吃饭、求约会、求看电影。十次有八次被拒绝。但他是一粒任敲任打的铜豌豆,笃定了一定要追到她。

  方苇的心是渐渐柔软的。只是她不确定爱情这种东西到底是否以沿着这样逐渐柔软的轨迹到来。书上说的电光石火一见倾心,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少女时虽然暗恋过一个男生,但当那男生也对她表示好感的时候,她却不敢去回应。

  方苇其实是害怕与谁有很亲密的关联。她曾经与母亲那样亲密,可她去世时她那种天塌地陷的痛与绝望也无法言说。希望父亲幸福,接受了继母和带来的异姓妹妹。她也曾经努力与她们亲密关联,把一切都分享给妹妹。却偶尔听到她对父亲告状,说起一些细碎到她无法忆起的小事。

  如果敞开怀抱去迎接,却只能得到一个短暂的拥抱,对方会先离开,或者转过身去,那么,还不如只是握握手,保持一肩的距离。

  所以,方苇对杜啸一直淡淡的,但确实有些贪恋他的温暖。

  心软难道不是从心动开始吗

  这样看来,方苇是自私的。她不给杜啸结果,却也不把他推开。有时她想,如果他有女朋友了,她就立刻不再见他。可一想到他有女朋友了,她就有点鼻头发酸。

  说到底,她并不想失去他。

  方苇毕业后,杜啸送了她一双高跟鞋。舒适的软皮,精致的黑,跟也恰到好处,一点不累。她穿着它找到了工作,然后每一个重要场合都会拿它装点。也许潜意识里,她已经觉得杜啸很重要了。有好几次杜啸喝醉酒,给她打电话,不停问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接受我,我多好啊,多爱你啊。”她根本说不出理由。后来她被上司骚扰,找杜啸假扮男朋友。杜啸每天接送她上下班,请她的同事吃饭,扮得有模有样,之后便以男朋友自居。

  他们渐渐熟悉后,不知不觉间假面收起,开始展露性格中的小枝丫。她对数码产品一窍不通,手机软件玩不转,杜啸一个个教她。填表格时,经常记不住自己的电话号码,打给杜啸,让他发短信过来。有时因为一件小事犯起倔来,令人哭笑不得。比如有一次一起吃饭时,对于红地瓜好吃还是白地瓜好吃,与杜啸争个不休。

  杜啸笑她:“你还真有点逗比的潜质呢。”

  她竟然问:“什么是逗比?”

  但她也总是容易心软,有一次他身上起疹子,她为他买了十来种药膏,很怕他因为疹子挂掉。去年的春节,他说自己重感冒,哑着嗓子打电话求没回家的方苇去和自己一起过节。方苇去了后才发现,他是感冒了,但房间收拾得很有节日气氛。零食瓜子买了一堆,中国娃娃和属相吉祥物堆在飘窗。他还送她一套本命年的红色大礼包,围巾、内衣、手套、包包一应俱全。

  吃完饭,躲在厨房洗杯盘的时候,她听到外面春晚热闹的喧嚣,他嘟囔着空调制热不太好,恍惚有了家的感觉,也有了温暖和幸福的感觉。

  他坚持不让她走,让他睡在自己整饬一新的大床,自己睡沙发,求她陪自己一起守夜。“除夕和初一一个人过的话,有点太凄惨,你就可怜我吧。”

  他吃准了她心软。

  可一个女人的心软,难道不是从心动开始吗?她终究沿着那条逐渐柔软的轨迹,走到了爱上他的那一天。

  睡前,她要锁卧室门的时候,他抵了进来,抵她到墙角:“你不送我礼物吗?”

  然后强吻了她。

  想躲开,可还是遇见

  那个吻,也许早已在方苇的潜意识里发生过了。所以,她的身体在抵抗,心却很谦虚。

  就算她十分粗暴地推开他,又反锁了门,不听他在门外的道歉,可躺下后,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哭了。

  鞭炮声把她吵醒的时候,刚刚五点。她起床,走到客厅,看到杜啸裹着一条被子睡得正香。“再等等我吧,”方苇轻声说,“我会送你礼物的。”

  新的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最重要的一个是方苇赚到了一些钱,终于还清欠学校的学费。她说到底只是个心理脆弱到只敢一个人扛包袱的人,也习惯了咬牙独自走出困境。她无法不想很多,比如爱情会带给她什么,她又能带给爱情什么。如果她带给爱情的是负担,还不如不开始。她甚至开始给自己准备嫁妆,小心翼翼又深藏不露。只是希望自己在两人世界里,不因为性格里无法修复的弱点而感觉到不堪,更不要因为钱这种事儿让一段亲密关系终结。

  她正在努力尝试一些从来没做过的事,比如和同事聚餐,去一趟酒吧,比如主动去找喜欢的人并和他以恋爱的方式亲密起来。这个世界上的烦恼和芫荽一样多,想躲开,可还是遇见。但另一个人,也许会把自己无法消化的,当作美味吃下去。

  恋爱也是顶烦恼的一件事呢。

  在下出租车前,她终于发送了那条短信:“在你那么努力喜欢我的时候,其实我也在慢慢地喜欢你。我准备好了。”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下车。午夜清冷的风吹上她的面颊,她有些颤抖,但十分清醒自己正在跌进一个新世界里。也许他们以后会像两只老鼠在微小的幸福里执手百年。也许他们像两只刺猬,靠近时会出现争闹,被柴米油盐困住,遭遇各种琐碎试探,然后彼此刺伤。

  可她不试试,怎么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呢?

  也许下次,她会试试吃一口芫荽。

  文_帅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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