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树长不成我要的那杯茶

　　不是为了向我证明什么，而是为了你自己

　　S先生：

　　此刻，我坐在小城的图书馆，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泼下来。对面的小情侣正旁若无人地低头耳语，举手投足间，像极了一首婉约的小情诗，让我不禁莞尔。我在这样的画面里，看到了我和你当年的影子。

　　青春无敌，年轻真好。

　　隔着时光的隧道，年华哗啦啦地从眼前飞奔而去。就在昨天，我挂断你的电话，将你的号码和微信，拉进黑名单。我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断了你下周准备和我见一面的念想，如同当年我离开你时一样的薄情。

　　我能想象你的愤怒，也能想象所谓见面会是怎样的场景。从你的表情，到说话的语气，每一个细节都了然于心。对不起，原谅我没兴趣欣赏你的功成名就。不过这些年，我终究欠你一个解释。想了很久，我决定用这些文字来和你做最后的告别。

　　我们的人生不会有太多的重叠

　　一个月前，我被派去上海出差时，正好赶上一场同学会。温和善良的班长在电话里说，我们等你，一定要来。情真意切，容不得我回绝。

　　于是当晚应酬完客户，我匆匆忙忙赶去了酒店。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正喝得豪气冲天的你。我的出现，让你手里的酒杯在空中停留了半秒。而你的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失望，以及紧随而来的得意。

　　我理解你的眼神。在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同学身边，妆容疲惫的我，被衬得灰头土脸。再看看你身边的“红袖添香”，绝对的小美人。露肩小礼服，搭配得体精致的笑容，眸子里尽是风情万种。

　　美人在侧，前程似锦。S先生，你的人生，果真是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

　　后来，我的男友问我，后悔吗？要说没有一丁点的悔意，那绝对是骗他的鬼话。原谅女人的小虚荣，我承认，某个瞬间，我是有想过“如果当初没有离开……”这样的假命题。

　　不过很遗憾，在你开始侃侃而谈后，这样的想法，就如向下的抛物线，一点点流逝，直至消失匿迹。我从来不知道你有演说家的潜质。接下来的两小时，你从最近飞往的城市，说到前天拿下的一笔大单。从去年购置的房产，说到年初新换的宝马。尽管你用词含蓄，极尽委婉，显摆的成分仍然时隐时现，众人有些泱泱然。而我，也逐渐开始为自己刚才的那点悔意，感到羞耻。

　　特别是，看到你对身边那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呼来喝去的时候。特别是，无意中知道这次聚会并非凑巧而是你有意为之的时候。你一定不知道吧，那一刻，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会变得如此浅薄？

　　对不起，我想我让你失望了。在你春风得意，飞黄腾达的时刻，作为辜负过你的前女友，此刻我没有丝毫的悔意。相反，我多么庆幸，和我共度余生的那个人，不是你。

　　临近聚会结束时，你当着众人的面，加我的微信。就算我在心里多鄙视现在的你，尚且也还没无情到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你的面子。

　　我点了同意。从此，我的朋友圈天天被你刷屏。今天在外滩的西餐厅和美女共进晚餐，明天飞去巴黎看夜景。不知不觉的过程中，“浅薄”这个词，排在我对你印象的第一位。但有什么没关系呢，你在上海，我在小城，我们的人生不会有太多的重叠。何况，我还可以选择屏蔽你。

　　直到昨天接到你的电话，我才知道是我的想法过于天真。你在电话里说，即将路过小城，顺道小聚。我的小城和你隔山隔水，何来顺道？所以不是路过，而是这么多年过去，你心里的那个坎，仍然过不去。你在微信上说，我是你在这五年里，想要出人头地的全部意义。

　　我自问何德何能，可以成为一个男生奋斗的动力之所在？答案不是你爱我爱得有多深多沉，而是你耿耿于怀当年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我选择离开你。

　　这是你心里打不开的结。

　　拆除的时候却只要轻轻一拉

　　不如来说一说我们的峥嵘岁月吧。

　　大一那年，校园的林荫道上，你骑着单车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风过耳畔，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我被这样的画面震慑住，久久回不过神。后来有一天，你突然从单车上跳下来，走到我面前，说，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喜欢我吗？

　　少年的笑容平和，眉眼弯弯，成了我心底的玫瑰园。

　　如今再这样说起我们的二十岁，像是隔了几个世纪那么遥远吧。但那时的我，以及那时的你，是真的拿着自己的整个青春爱过对方啊。就像聂鲁达在诗里写的，“像春天对待樱桃般对待你”，真是又甜蜜又温柔。

　　有这样盛大的爱的基础，我们轻松逃过毕业分手的魔咒。而我也放弃了之前回小城的想法，陪你留在上海。我不想说是为了你，我更愿意说，我是为了自己的爱情。

　　还记得我们在图书馆一起读过的安东尼吗？他说，有些人，你会很认真地相信，他们会一辈子在一起。比如，蓝皮鼠和大脸猫；比如，汤姆和杰瑞；比如，机器猫和康夫……你不知道吧？我在心里悄悄加了句，比如我和你。

　　对的，比如我和你。

　　所以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失散在人群里。

　　和我一起来想一想，到底是什么让我和你渐行渐远？出了校门，你的远大抱负似乎就显得有点好高骛远。赤手空拳谈创业，如同水中花，镜中月。为了拉投资，你开始在各种朋友关系中周旋。回到出租屋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

　　有次我居然无意中撞到，你在微信上跟人说着暧昧的字眼，然后你不以为然地跟我解释，你有求于她爸。第二天，你的手机设了密码。那是你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陌生，以及害怕。

　　后来，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生活看起来是满的，我的心却是空的。等你归来的夜晚，我躲在被窝里，将音响开到最大，听莫文蔚的声音如丝绸般划过耳朵，才能让心平静下来。然后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是不是一条道走到黑的话，我们就能走到春暖花开？

　　没有答案。

　　你马不停蹄地追求你的理想，说要给我最好的生活，却从未问过我理想的生活是什么。你变得急功近利，变得脾气暴躁，变得为了所谓的成功，可以随时放弃应有的底线。我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你，怎样慢慢慢慢地，在我的眼里，失去所有的光彩和魅力。

　　等我回过头来看时，我们之间，已经不知不觉中隔了山水。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不怕物质的贫瘠，却怕精神的荒芜。不记得是谁说过，当一个男人不能在精神层面降服一个女人的时候，就有可能失去她。

　　这样的道理，在时隔五年后，你懂了吗？

　　但那时的你不懂。

　　你永远不会明白，接受你的改变，我的内心有着怎样的孤独与挣扎。短短一年时间里，我们发生的争吵，大于前四年的总和。有个比喻真是贴切，感情就像织毛衣，织的时候一针一线，小心翼翼，拆除的时候却只要轻轻一拉。当你冲着我吼出“别一天到晚想着风花雪月”这句话时，便把我吼回了小城。

　　没有哪种杀伤力，会大过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失望。越到后来，我越相信亦舒说的，咖啡树终究长不成我要的那杯茶。

　　我离开得很决绝，断了和你的所有联络。也因此在你心里打了一个结。

　　你只是想看到我后悔的样子

　　写到这里，我想给你讲讲当当网总裁李国庆的故事。

　　公司挂牌上市那天，这个男人竟然邀请自己的初恋女友一起参加敲钟仪式，并分给她一份当当的亲友股。而他自己也承认，“当时有一种功成名就后向前女友炫耀的潜意识，曾经我就是受伤了。”

　　所以，我理解你费尽苦心想要见我的原因。无关爱情，你只是想看到我后悔的样子。

　　后来，我还看过李国庆的另一个采访，他说，直到结婚后我才明白，当初的分手并不是因为我是小人物，而是我的坏脾气，以及不懂她。前两年参加初恋女友的婚礼，那男人是她要的，果敢、激情、爱她。

　　这个故事，是另一个版本的我和你，不是吗？当初离开你，不是我不愿跟在你身后颠沛流离，而是越到后来，越发现我们各自想要的生活，行走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所以，我从不后悔离开你，你也不必浪费精力来跟我炫耀你的春风得意。你生活得更好，并不是为了向我证明什么，而是为了你自己。

　　最后，让我来跟你描述一下我现在的生活吧。就在我给你写这封信的时间里，我的男友坐在我的右手边，翻一本杂志。他是个比你要普通很多倍的普通人，但他愿意保护我在工作之余，尚且流淌在心底的文艺。周末，他会陪我呆在图书馆，我看小说，他写程序；偶尔他也会陪我去古镇呆上两天，晒晒太阳发发呆。让我的生活在繁琐之外，还能有诗与远方。

　　不久之后，我和他就要结婚了。是心甘情愿，也是心之所往。

　　所以，S先生，看到这里的时候，你心里的那个结打开了吗？你要相信，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你幸福，而不是纠结于向我证明，你有多幸福。毕竟，幸福从来不是证明题。

　　愿你早日找到那个和你在同一个方向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