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送你一段18天的骑行

　　缺位的父亲

　　作为北京电影学院副院长、动画学院的院长，孙立军觉得自己是一位缺位的父亲，他热爱动画艺术，生活里更多的是动画，留给孩子的时间并不多。两岁前女儿孙佳跟奶奶生活，两岁后送整托。转眼间，孙佳18岁了，孙立军遗憾地意识到，自己还从没参加过女儿的家长会。

　　高中毕业前，孙佳的学校要举行一次成人礼，要求父母送一份礼物。送什么好呢？思考了一个多月后，在女儿成人礼的那天，孙立军拿出了一份不一样的成人礼——薄薄几页名为《18岁18天》的策划案。孙立军说：“18天，一天代表一年，象征女儿成长的18个年头。父女俩共同做一件有意义的事，相信比物质的礼物更能打动她。”

　　孙立军的计划是这样：和女儿一起骑行，从北京出发，经天津、泰安、曲阜、济南、南京，最终到达上海，里程1668公里，用时18天。他想和女儿同享骑行的甘苦，还想通过骑行为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老一辈动画人蒲稼祥的新书《动画笔记》募集发行资金。他计划的终点就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

　　长途骑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出发前，孙立军进行了有计划的锻炼。孙佳没有经过任何骑行训练，所以，她对一起骑行颇有抵触，孙立军只好随她。

　　最后，孙立军计划改为妻子开车，女儿拍摄，自己骑行。当骑行计划在微博直播后，孙立军的学生主动请求加入拍摄团队，准备把这个行程做成一部纪录片。

　　骑行在路上

　　2014年7月20日，北京天安门广场，孙立军带着女儿观看完升旗仪式后，骑上了他的那辆山地车，车后面绑着沉甸甸的行李，投影仪、幕布、小音箱，大概有六七十斤重。孙佳并不了解老爸为什么要带这些东西，后来才知道是给沿途的留守儿童晚上放动画电影用的。孙立军出发时，孙佳没有与父亲一起骑车，而是拿着一台摄像机钻进了随行的摄影车。她坐在车里，看着爸爸骑，父女之间总隔着一段距离，有时谁也看不见谁。

　　开始的几天，孙立军把行程安排得非常紧，最长一天，他骑了170公里，从早上5点骑到晚上7点。第二天早上醒来，孙立军感觉腿都抬不起来了。骑行第三天，孙立军的身体已疲惫不堪，这好像变成了他一个人的行程，暑热、身体苦痛，还有孤独伴随着他。

　　跟随在后面摄影的孙佳，感觉离爸爸越来越近，取景框里那个微躬的背影越来越清晰。她看着他一大早打包好行李出发，霞光披在他的身上，有种不一样的美；晚上在偏远的村子里，爸爸给留守的孩子们放动画片，他说：“我从小看露天电影，有了做英雄的梦想。现在我们给这些看不到电影的孩子放映，哪怕只为一个孩子树立了信心，都值。”全村的孩子都来了，摸索着在幕布前的塑料椅子坐下去，眼睛紧盯画面，神情专注得让人心疼。

　　第11天、12天，孙立军全身浮肿，骑行特别困难，但他说：“就算爬也要爬到终点，我承诺了，就要做到。”

　　第15天，快到南京的前一天早上，大家准备出发了，一路都坐汽车的孙佳突然和孙立军说：“老爹，我和你一起骑车。”听到这话的孙立军愣了一会儿，心中欣慰无比：“我觉得女儿不再像城堡里的小公主了。”父女俩开心地骑过了南京长江大桥。

　　最后的4天里，孙佳骑行了200公里。一路上，有挥汗如雨的辛苦、走错路的不安、车胎扎破的无奈，父女俩相互关心、相互妥协、相互感动，留下了一段记忆深刻的影像。432小时后，孙立军和孙佳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门前。孙佳看着孙立军骑着满是泥点的自行车，慢慢接近那斑驳的院墙和杂草丛生的院子，忽然叹息：“我爸爸真不容易，这么多年坚持着。”

　　骑行结束后，纪录片《18岁18天》剪辑完成，并在首届加拿大电影电视节获得了两个大奖。有人问孙佳：“你理解爸爸送你的这18天的礼物吗？”“我觉得我是理解的。”孙佳觉得自己是在第18天读懂了老爹的良苦用心，最后悔的就是没和老爹骑满18天。她等来的下一个问题是：“当你爸爸60岁退休时，你愿意骑60天送给爸爸吗？”孙佳卡住了，她老实地说：“60天太长，我可以还给他18天。”“所以在你看来，你只是要还给你爸爸18天？”这个问题又把她难住了。不过没关系，有了这18天的相互理解，一切的美好都可以拓展和延伸。

　　依江宁

　　（朱权利摘自《深圳青年》2015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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