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今生父女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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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5-09-07 0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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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4月2日,父亲查出了肺癌。我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不会忘记那种刻骨铭心的悲伤和恐惧。好在医生给了一个略微让人宽心的消息:没有任何转移和扩散,现在发现,还不算晚。
病床上的父亲,不时钝钝地咳嗽两声,因为对病情一无所知,他的情绪还算不错。我和弟弟同医生私下沟通,暂时不让父亲知道病情。为了让谎话说得更圆满,鉴于父亲年轻时有过结核史,医生临时拿出一个“复发性结核肉芽肿”的名词。
那一天,对我来说,漫长得就像一年。病房外热泪滚滚,推开那扇门,又得装着一脸轻松:“没事,医生说输液几天就能出院了,别害怕啊。”父亲笑了:“我就知道没事。”
来市医院之前,因为在县里做过CT,上面写着“有肿瘤的可能”,老爷子偷偷在网上查了好久,一度坚信自己得了肺癌,如今听到“复发性结核肉芽肿”这个诊断,便轻松地和我讲:“我在网上查咳嗽的原因,说有3种可能,一是肺炎,二是结核,三是肺癌……”听了父亲的话,我吓出一身冷汗,多亏医生给出的名词和结核有关,若换成其他说辞,父亲未必会信。
接下来几天,后续检查继续,因为用了消炎药物,父亲的咳嗽症状得到控制。身体一轻松,他的兴致就来了,歪在病床上,拿出在楼下买的一本地图,和我讨论旅游景点:“去年去了杭州,今年得去苏州和承德……”看着他一脸的欢喜雀跃,我心里沉重得像压了一座山一样,眼泪几次在眼圈里打转,实在忍不住了,借故跑出去洗一把脸再回来。
这个世间,有什么能比面对这样一幕更揪心。
等所有检查都做完,该出治疗方案时,一个问题摆在了我们面前:因为涉及到后续的治疗,无法继续对父亲隐瞒下去了。而这时,父亲好像也有所察觉,不停地要看各种诊断记录。在我们想办法搪塞后,他面色灰暗地躺在床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决定和父亲交个实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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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的前一天,我不停想象父亲知道后的心情。父女一场,共同生活四十余年,到了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并不完全了解父亲的内心。
4月6日下午,我对父亲说出了肺癌两个字。那个瞬间,我几乎不敢看父亲的脸,然而,父亲并没有像我们想象的那样震惊:“没事,我一点儿都不害怕,已经70多岁了,活到这个年纪,值了。”我急了:“什么叫值了,医生说没事,你心里可不能有压力……”我虚张声势地说了大半天,为了让父亲相信他的病没有性命之忧,又跑去叫来了医生。主治医生非常随和,到病房之后,和父亲深入浅出交流了好久,最后,还举了几个抗癌成功的例子。在那几个抗癌成功的人中,父亲恰好认识其中两个。
不知是不是为了表明自己真的没有心理负担,晚饭时,父亲一口气吃了3个荷包蛋加一碗热汤面,之后回到病床上,闲聊了几句,便歪头睡着了。
听着父亲均匀的呼吸,我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才略微松下来。半夜醒来,蓦然发现黑暗中静坐着一个人影,吓得我一下子坐起来:“爸,你怎么了?”父亲打个哈欠:“没事,我去厕所。”五味杂陈地等着父亲回来,直到再次听到他的鼾声,我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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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疗程的放疗效果异常好,我们一家人如劫后重生般欢喜。
和父亲挤坐在一张病床上,家长里短闲话时,一种陌生又熟悉的亲切感在心里萦绕。仔细想想,虽然同在一个小城生活,可自从高中毕业,我们父女之间几乎再没有这样热络亲近的时刻。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几乎没法和父亲交流,似乎所有事儿都对他不满,动辄对他发火。后来年纪渐长,脾气有所收敛,可每到他面前,依然任性得像个孩子,说话犟头犟脑,不时甩个脸色。
如今在病榻之上,听父亲细细回忆年轻时光,说起家族的旧事,说起那些年遇到的那些人,说起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说起为人应有的底线和原则,我忽然发现,老去的父亲内心早就锤炼出了一本人间百科全书,零碎言语间,常有珠玉之声。
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今生这场父女的缘分,并没有我们想象般那么长久。父亲刚确诊那几天,朋友看我难过,一再安慰:“已经70多岁了,真有什么事儿你也要想开。”我痛苦地摇头,作为旁观者也许觉得70岁已经不再年轻,可在我们心中,父母活到100岁都还不够。
父亲的病,令我第一次读懂“珍惜”二字——这一世的相守原来是有期限的。若有可能,多希望余生的长路一直有这样的惦记和关心,让我和父亲今生的缘分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
琴台
(荷塘月色摘自《女性天地》2015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