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蕾们的冻卵之旅

　　调整生育时钟

　　徐静蕾闭上眼睛，在麻醉药的作用下，渐渐失去了意识。医生在她昏迷时，从她体内取出了9颗卵子，迅速将这些直径0.2毫米左右的细胞，放进高度浓缩的脱水冷冻保护溶液中，又迅疾放入液氮里。1秒钟内，卵子的温度由37℃降到零下196℃，从温暖的卵巢被封入冰冻世界。在极寒世界，9颗卵子永远保存了徐静蕾39岁的生理记忆。

　　这场手术发生在2013年的洛杉矶，当时徐静蕾39岁。在她看来，冷冻起自己的卵子，就像找到了“世界上唯一的后悔药”——“目前没有人比我更坚定地不想要孩子，可是人的想法是一直在变的。任何事情你都后悔不了，但这个（冷冻卵子）是你提前可以准备好的。”

　　手术之前，徐静蕾还有些顾虑，她听说冷冻卵子会让女人加快衰老，因为“提前透支了卵子”。便去朋友介绍的诊所咨询，医生听了之后哈哈大笑：“完全是胡说，女人每个月都有不同数量的卵泡同时发育，年轻时，激素旺盛时数量多些，但是只会成熟一个，至多两三个，其他的就自然死亡了。而冷冻卵子为了能一次多取点儿，就通过打排卵针，把多个卵泡同时养大。”排卵针的作用只是在这一个月中让更多原本会被浪费掉的卵泡发育成熟，并不会影响以后的正常排卵量。

　　除了打排卵针，徐静蕾隔一两天就要去医院抽一次血，还要照B超观察卵泡发育的情况。大约20天后，卵子成熟了，便到了取卵的时候。

　　怕年龄大生不出孩子的焦虑

　　冷冻卵子要比冷冻精子困难得多。卵子是人体最大的细胞，含有大量水分。此前采用慢速冷冻法，那些水分容易形成冰晶，破坏结构，卵子解冻后的复苏率仅为50%。直到2003年，玻璃化冷冻技术的出现，才把卵子解冻后的复苏率提高到90%以上。卵子复苏率的提高，也令女人更容易接受这项技术。

　　35岁的方兰（化名）就是如此。她在武汉一家大型投资机构上班，年薪40万。方兰曾有一个相处10年的男朋友，直到谈婚论嫁，她才发现对方没有性能力。这段感情无果而终。爱人可以慢慢找，最让她感到焦虑的反倒是怕年龄大了生不出孩子。于是，她决定冻卵。

　　她先是询问了一些国内的医院，都遭到了拒绝。在中国，这是一个边缘地带。按照卫生部出台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医疗机构禁止给健康的单身妇女实施人类辅助生殖技术。

　　国内生殖医学界的权威北医三院默默地开展了这项业务。北医三院，大陆第一例试管婴儿的诞生地，2005年又培育成功了国内首例、世界第二例“三冻”（冻卵、冻精子、冻胚胎）试管婴儿。在这里，冻卵只需要花费3万元人民币，冷冻卵子的保存费用为每月200元。不过，对于找上门希望冻卵的女性，北医三院却并不鼓励，因为在院方的观念里“不应该无缘无故推迟生育”。所以从2005年至今，单纯的冷冻卵子，北医三院做了不到10例。

　　无奈之下，方兰只好选择了一家美国的卵子冷冻中心。在与美国医生视频问诊30分钟后，方兰签署了长达45页的冻卵协议书，包括手术知情同意书、法律问题协议，比如本人死亡之后卵子如何处置等等，内容详细且复杂。

　　在美国做一次冻卵大约1万美元，如果从中国飞过去做，再加上国际医疗的翻译费用，大约要花费15万人民币。每年存卵还要600美元。贵虽然贵，但对一些女性来说，可以在任何自己想要孩子的时候要孩子，付出这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我的卵子我做主

　　冷冻卵子技术，最初是为了帮助患肿瘤等疾病的女性以及那些接触过量放射物质或有毒物质的女性，预存健康的卵子，保住生育力。美国影星安吉丽娜·朱莉2015年为了预防卵巢癌，切除了自己的卵巢。有报道称，在此之前，她冷冻了自己的卵子，以备将来还可以再和布拉德·皮特生孩子。

　　在现实中，这项技术越来越被女性当作主宰自己生活的一种方式。“过去10年80%选择冷冻卵子的女性是出于社会原因，只有20%是因为癌症保留生育能力。现在有更多人是由于社会原因，大于95%。因为网络宣传，大家对于自己的身体更关注，更在意将来生小孩儿的主动权。”台大医院妇产部主治医师吴明义说。他也观察到，有很多大陆女性到台湾地区做冻卵。

　　但北医三院生殖医学中心主任医师刘平始终觉得，女人们买的这份“生育保险”并不那么可靠。“用冻卵做试管婴儿的受孕成功率跟用新鲜卵子的差不多。问题是现在做试管婴儿的病人取十个八个卵，也就百分之三四十的人能成功怀孕。你要是冻了10个卵，能有多少机会呢？当你遇到问题时，这份保障可能连50%的成功率都保证不了。”

　　可这也挡不住一些女性冻卵的热情，有机会总比没有强。

　　沈佳音 李雪晴

　　（摘自《看天下》2015年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