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熊猫还乡记

　　七年前，有一只来自美国的熊猫称霸武林。七年后，它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家。这只美国熊猫名叫阿宝，它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功夫熊猫”（Kung Fu Panda），它出生在好莱坞的梦工场动画（DreamWorks Studios），而他在最新的故事当中，终于知道故乡是四川的青城山。

　　七年的时间足可以让一个人长大，在这段日子里，阿宝不仅回到了故乡，还在上海安置了新家。和它的出生地名字类似，这里叫“东方梦工厂”（Oriental DreamWorks）。在梦工场动画的标识上，一个小男孩坐在一弯明月上垂钓。而在东方梦工厂的标识上，这个小男孩变成了一只熊猫，而梦工场动画首席执行官杰弗瑞·卡森伯格（Jeffrey Katzenberg）告诉我们，这只熊猫就是阿宝。

　　全世界只有两个阿宝

　　2016年1月29日，《功夫熊猫3》（Kung Fu Panda 3）即将在北美和中国同步上映，这大概是好莱坞大片中为数不多选择在中国首映的电影。而主创们早在公映的前两个月，就已经不辞辛苦的来到北京和上海，开启了一轮又一轮宣传。我们也借此跟他们聊了聊，想知道对于中国来说是“国宝”的大熊猫形象，如何到了好莱坞，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的。

　　CEO卡森伯格说：这个决定是毫无疑问的，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阿宝。这句话，一时间让人摸不着头脑，于是他开始解释说：阿宝在全球有46个“影子”，但只有1个“孪生兄弟”。他俩看起来几乎没有差别，就像中国的真假美猴王一样。卡森伯格所说的“影子”是指电影《功夫熊猫3》的46种不用语言的配音版，而“孪生兄弟”则是即将上映的独一无二的中国大陆版。在《功夫熊猫2》放映的时候，香港版和台湾版都邀请了明星配音，“香港阿宝”是陈奕迅，“台湾阿宝”是潘玮柏。当时，大陆版还没有邀请明星进行配音。而到了这一部，香港版和台湾版继续沿用此前的模式，大陆版则“一步迈进小康社会”——直接升级成独一无二的版本。

　　既然卡森伯格用到“独一无二”这个词语，就意味着《功夫熊猫3》不仅仅是翻译配音那么简单了。按照以往的印象，观众看到的配音版，难免都有“声画两张皮”的感觉，语言不同导致笑点不同，有些只是字面的翻译，配音版领会不到笑点是常事儿，语言和口型对不上更是普遍现象。

　　所以这一次的中国大陆版，卡森伯格要求以原本的故事脉络为基础，重新编剧并设计中文台词。在配音过程中，也会像制作原版一样，捕捉配音演员的面部表情，和电影里的角色进行同步。所以，这一次我们可以看到两个阿宝：一个来自好莱坞影星杰克·布莱克（Jack Black），另一个来自黄磊。

　　作为这部电影的中方导演，滕华涛早在两年前就到梦工场动画在洛杉矶的总部取经，他带着三位故事版和一位剪辑师，全程参与这部动画的创意和制作。回国之后， 滕华涛找来几位国内一线编剧，从而创作了中国版的《功夫熊猫3》。包括“ 史莱克之父” 许诚毅、《煎饼侠》导演大鹏、《万万没想到》的导演叫兽易小星和话剧导演何念在内的业界人士，都纷纷为“中国阿宝”出谋划策，

　　曾经在梦工场动画工作了20年的许诚毅，对于不同语言的隔阂深有体会，所以他非常赞同卡森伯格的做法。在许诚毅看来，这个中文版不仅有了中国人的声音，还有了中国人的态度。以前的配音版往往让人听着中文，眼前却是一副美国做派。“卡森伯格给我举了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他说英文中有一个词‘happy’，翻译成中文可以是高兴，也可以是开心，还可以是幸福。具体在什么情境下使用哪一个词，其实美国人并不知道，这就是中国编剧们的任务了。”

　　滕华涛也用一个很小的例子来解释了中文版的追求是什么。电影里，阿宝坐在浴盆里洗澡，因为身材和动作都很不灵活，他不小心把一玻璃瓶的东西都撒了进去，关于这个东西要如何翻译，几位编剧在“胡椒粉”“辣椒粉”中反复斟酌，最终选择了“辣椒面儿”的说法。虽然只是一个不太重要的词汇，但是他们也力求与当下国人的生活和语言习惯最为贴近。至于中国版里的笑点，也是根据现实重新设定的。在录音的时候，每位演员都至少录了三次，他们完全是在创造一个全新的角色。

　　在所有的配音演员中，成龙大概是最有趣的一个。原版的《功夫熊猫》中，他一直为“盖世五侠”之一的金猴配音，到如今的第三部依旧是这样。而在中国版的《功夫熊猫3》中，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阿宝失散多年的父亲李山，金猴则交给了周杰伦。一只灵活多动的猴子，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成龙用不同的语言和声音特质，完美诠释了两个天差地别的角色。

　　就在两周前，中方导演滕华涛也在发布会上曝光了参与配音的全明星阵容。白百何、王志文、张国立、张纪中也加盟其中，分别为悍娇虎、师傅、平先生和乌龟大师配音。对于白百何来说，为动画片配音的工作并不陌生，她曾经为“喜羊羊”大电影、《驯龙高手2》进行过声音演出。滕华涛觉得，中文版的意义之一在于：“如果孩子以后看到这部动画电影是爸爸参与的，会觉得非常开心和骄傲。”而白百何表示认同：“我已经收获到这种成果，所以这种事得多干。儿子知道是我配音他会看很多遍。”

　　卡森伯格坦言，这些量身定制的服务，在一般的配音版中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中国版的出现，世界上不再只有一个阿宝了，他可以像杰克· 布莱克一样搞怪，也可以像黄磊一样沉稳。这个阿宝，不再是美国人眼中的中国熊猫了，而是一只真正回到了四川青城山的熊猫，当它脚踩在这片土地的时候，一切就变得更加亲近起来。就像阿宝回到了熊猫村后，才开始真正了解熊猫是如何生活的。

　　中国元素不止是符号

　　“当阿宝跟着他的生父李山翻山越岭回到熊猫村的时候，原先遮云蔽月的烟云逐渐散去，一片青山绿水的世外桃源呈现在眼前。”导演Jennifer Yuh Nelson（吕寅荣）说，这就是她第一次去到青城山时亲眼所见的景象。当时与她同行的伙伴，在看到这片美景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惊呼了一声“哇！”后来，这种感觉就被她在电影中用在了阿宝身上。

　　去到青城山，给了吕寅荣一次很好的生命经验，大自然带来的震撼远比她胡思乱想来得更加强烈。于是在《功夫熊猫3》里面，关于中国的一切都好像真的一样，这便是她的追求。那一趟四川之行，不仅让吕寅荣见识了中国的大好河山，也让她亲手抱了抱幼小的熊猫。在做《功夫熊猫3》时，她就知道幼儿时期的熊猫与成年熊猫的皮毛质感其实不太一样，“他们的皮毛其实不完全是柔软的，所以我要求动画设计做出了一种略硬的质感。”

　　其实，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好莱坞电影里的中国元素一直都是符号化的，大多有形而无神。早在默片时代，就有华人影星黄柳霜，但那时的电影里，东方元素常是被讽刺和丑化的对象。到后来，李小龙用中国功夫在好莱坞打出了一片天下，使得功夫成了电影里最常见的中国元素。全世界最大的中国符号是唐人街，而唐人街上的中国红、中国龙、中国太极，常常成为西方人眼中最具识别力的中国符号。

　　从制作《功夫熊猫2》开始，导演吕寅荣一直在追求的却是一种中国神韵。大概作为韩裔，吕寅荣对中国的理解，会是更接近于东方传统的。在西方世界，关于东方的迷思一直不曾消退，电影里出现中国元素也是流行趋势。吕寅荣不希望自己的电影里只是堆砌那些徒有表面文章的符号，而是要让一切都落在中国的历史和大地上，比如窗户上贴的红色的倒“福”字和村里幼年熊猫玩的踢毽子游戏，都是中国的传统习俗和民间游戏，甚至横梁上的画也像颐和园里面一样各不相同，这根是蝴蝶，那根是仙鹤。在吕寅荣思想里，即便观众最终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也希望用这样真实贴切的中国特点呈现在观众面前。

　　吕寅荣还记得，她曾经为熊猫村里大家的服饰选择颇为烦恼。如果用符号化的解读，让熊猫们穿上长衫旗袍最简单不过了，但吕寅荣希望这里更加雍容平和。当她第一次来到东方梦工厂时，两百多名员工穿着中国历朝历代的不同服饰来启发她的灵感。最终，他们选择了以胖为美的唐朝，还给新出现的“美女熊猫”美美编创了一段彩带舞，这是源自于唐朝的一种舞蹈。美美作为一个灵活的胖子，跳起这种舞倒是显得百媚千娇。

　　当然，中国文化的体现，绝不仅仅是这些有理有据的装饰，更应该在一处精神与文化的彰显上。吕寅荣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她并不希望阿宝是一只美国熊猫，而是希望在它回到故乡的同时，也开始接触到那些真正的传统文化。他们用一个“气”字，传达出中国文化中关于功夫、关于太极和关于气的内涵。中国人讲究气，讲究一种体内能量的自由转换，而不是以蛮力称霸。他们让阿宝在熊猫村里跟着大家一起学习运气，最终学成太极拳的绝世武功。

　　不仅如此，吕寅荣在对李山和阿宝这对父子的情感设计上，也下了一番工夫。这对父子的交流，更像是东方式的传承，而不像西方那样自由民主。吕寅荣希望这种文化与情感的贴近，可以让中国观众看到一个与真实历史无异的精良制作，也可以给其他国家的观众展示一个真正原汁原味的东方故事，呈现一个不止停留于符号的中国。

　　撰文_倪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