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东皤滩古镇 消隐在时光里的深山十里洋场

  在中国东南部的“古台州”版图上,无数的溪流纵横交错、奔腾不息。从天空俯瞰,最有意思的画面是:朱姆溪、万竹溪、九都坑溪、黄榆坑溪汇入永安溪之后,5条溪流就如5只修长的手指,勾勒出一只巨大的大地之手,而“手掌心”上,还托着一颗璀璨的明珠--皤滩古镇。

  皤滩有着上千年的历史,当年的繁华程度,曾经被形象地誉为“微缩版的秦淮河”。

  深山里的十里洋场皤滩古镇位于台州市仙居县城西约25公里处,原来是河谷平原中的一块滩地,因遍布白色鹅卵石而得名“白滩”,隋朝时开始有固定渡口,称“白滩渡”。唐朝以来,附近的村民拾来木头、石块,在渡口边上垒成摊铺,和过往的渡客做点小生意,慢慢就形成了不定期的早市与晚市。早期的小贩们,天将摊子搬来搬去,“白滩”于是逐渐被叫成了“搬滩”,而商埠的雏形,就在这“搬滩”中萌芽--到经营甜头的人们,顺着永安溪曲折的东西走向陆续在滩地上盖房、造埠,到五代时期,这里已初成龙形街衢,宋朝时正式得名“皤滩市”,经过明代的进一步发展,于清代达到鼎盛。

  皤滩的兴盛,得益于占据了方圆百里的地利:永安溪大部分时间水量丰盈,溪面宽阔,10多只大木船可同时下行,直达台州;上溯可改旱路,经横溪,翻越苍岭古道,西抵金华、衢州乃至赣、皖、湘、鄂诸省……在肩挑船载的年代,水陆运输交汇的皤滩就成了东南沿海与内地相连的枢纽:满载海盐的船只从椒江逆水而上,经灵江到达永安溪,再借助纤夫之力上溯至皤滩,然后将盐卸下,改走陆路“婺括孔道”(金华至台州的古道),然后继续向西,直抵内陆诸省。

  这就是著名的“南方食盐之路”。明清时期,两浙盐场中的黄岩场所产的食盐全部由水路运至皤滩。据《光绪仙居县志》记载,当时仅仙居县西部和东阳、永康、武义三县,每年经皤滩中转的食盐已近2000吨,如果再加上其他县市以及江西、湖南、河南、安徽等省向皤滩进盐的数量,粗略估计超过5000吨,这条盐路的繁华可见一斑。那时,溪面舟楫往来,帆樯林立,埠头人声鼎沸,货物堆积如山,每天进出皤滩的货船多达四、五百艘,而陆路的运盐大军则“挑者经属蚁接”,场面极为壮观。

  在苍岭,当年盘亘的盐道如今仍然依稀可辨。挑盐人长年累月地行走、踩踏,让那些原为青白色的石阶逐渐变成了凝重的赭红色,浸透了万千挑盐人艰辛的血汗。然而,正是他们的辛劳,才使得皤滩傲然屹立在永安溪畔,成为以盐业为主的商埠和重要的中转码头。

  除了食盐,古街上几百家店铺也长期吐纳、中转南来北往的布匹、瓷器、药材、山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店主们逐渐积累了巨额利润。后来,随着商业的全面发展,布庄、客栈、首饰局、瓷器行、药材店、茶馆、酒肆、当铺、书场、赌坊、妓院等应运而生,“风送皤滩雨注酒,帘习隔岸花自醉”,其繁华场景宛若《清明上河图》,堪称“浙东深山里的十里洋场”。

  龙形街的古老记忆

  但无论是“缩微版的秦淮河”,还是“深山里的十里洋场”,都只是卷帙浩繁的历史册页里的皤滩前生。当无形的时光之手将它匆匆翻过,皤滩突然沉寂了下来,仿佛是在远古的幽梦之后,刹那间曲终人散。

  1929年至1937年,浙赣铁路逐段贯通,这条从中国东部沿杭州、金华通向内地的大动脉,扼阻了东西走向的盐业扩张,完全切断了原先兴旺的“食盐之路”。皤摊作为盐业中转市场的地位一落千丈,千年古镇由此走向衰微。

  如今的皤滩,已然是座空城。圆滑、光洁的鹅卵石镶嵌而成的街道中间微微隆起,泛着幽幽的微光,薄石板铺就的檐廊空空荡荡,石磴的缝隙中点染着苔藓的绿意;那些木质铺门几乎全都上锁紧闭,色泽斑驳;当街的石板柜台间隔着排列,向着街心倾侧的屋檐,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不过,在我这个陌生访客的眼里,这座已经“老去”的古镇,倒也颇有一番来自时光深处的奇妙韵味。

  皤滩的龙形古街傍溪而建,呈东西走向,屋后是船埠头,屋前便是临街的店铺,全街原来有5公里长,如今只保存了不到2公里。整条街有9个直角拐弯,好似矫龙弯曲的形态,龙头所对恰是五溪汇合点(上水口),溪水如练,满目粼粼的波光、袅袅的水雾恰似腾龙在云;龙尾在东边的村脚(下水口),街面上黄澄澄的鹅卵石有规则地分布、排列,仿佛就是细腻的龙鳞。因此,古街看上去就像一条鳞光闪熠、逶迤而去的巨龙。

  在这曲折有致的龙形古街上,至今还保存着260多家店铺,一些老字号的牌匾墨迹犹存:“北京同庆和大药房”、“同源利生大药房”、“官盐绍酒酒肆”、“苏松布庄”、“山珍海错大酒肆”、“两广杂货”……“同庆和”这家开张于明代的药店,门楣处的广告词“同庆和号道地药材,参茸官燕丸散膏丹”虽经多年的风雨洗涮,却仍然醒目。

  眼前的一切都带着风雨侵蚀的印记,显得黯淡、古旧,只有瓦檐下一路悬挂的大红灯笼,提示着古街曾经的鲜亮和辉煌。在皤滩五溪汇流之处,同时可以看到5个月亮的倒影,这就是著名的美景“夜观五月”--皤滩当年的胜景。但如今,这一切也似乎透着冷清,尽显苍凉。

  曾经熙攘的春花院

  在皤滩古街上,至今保存着各类明清建筑600余间,除了店铺,还不乏书香门第、书院义塾、祠堂庙宇等,其中以何氏里门堂的规模最为突出。何氏里也叫大学士府,原有朝南的临街门楼,门楼前曾立有8对旗杆,所谓“八对旗杆门前竖,中举捷报挂满堂”。整座建筑楼轩相连,廊庑回环,雕梁画栋,古朴典雅,令人久久流连、盘桓。虽然那雕梁画柱已被时光熏染得沧桑、古旧、浓黑,却也遮不住它曾经的雍容气度,站在空旷的院内,一种凝重、肃穆的氛围扑面而来。

  从厅堂往西,过弄堂,就在这古意悠悠的墙垣和房屋之间,还藏着由南向北串连的4个大小天井,天井之间坐落着何氏小姐的闺房、读书堂、藏书楼等,门墙错落,曲径通幽。踩着覆满尘埃的木梯,走上静僻的藏书楼,入眼空无一物。透过木格轩窗,发现后花园已是一片葱郁的桔林,当年紧依永安溪的丽水埠,如今因为流水改道变成了一片深绿的田野。回到连接弄堂的狭小天井,再出角门,发现一口千年古井,三面石砌的井壁已长满青苔、杂草,开着粉白的碎花,站在井边,可以看到矮墙外竹树森茂,荒草丛生。这当年显赫一方的府邸,如今空寂而冷清,我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聊斋》故事中的某个场景……

  我独自徘徊在古街深处,天色渐晚,心里涌出一种莫名的寂寥之感。突然,在一座门户半掩的院落里,彤红的花灯点亮了,在暮霭中格外显眼,仿佛有着强烈的暧昧意味。走近一看,门楣匾额上写着“春花院”,原来这里就是明清时期皤滩的温柔乡。春花院原名“万春号”,临街正门旁的柜台一侧,还竖着墨字“色赛春花”的招牌。

  春花院是皤滩保存最为完好的古代风月场所,占地5亩多,有房屋30多间,大小天井3个,后花园一个。它分外院、中院和内院,外院两厢为楼阁式建筑,正堂客厅柱梁上雕花画草,在8扇大门上的漏窗交条的中心,都有一组雄雌配对的动物,反映了古代妓院的建筑特色。从外院到内院的地上都铺着石板,有些因为经年的踩踏已经碎裂,可见当年人来人往,繁华竞逐的盛况。来到梯形天井,地上有鹅卵石镶嵌而成的“双狮争钱”图案,后花园过道的天井里,还有一幅“九连环叠钱”图案,中间是一朵莲花作底的心形图。这些图案有“脚踩九连环,方得美人心”的寓意--这里是有钱人才能来的地方,财富和美色演绎了无数人间悲喜剧。

  中院和内院是一间间的“待客香闺”,暧昧的灯光和雕花床里的红纱罗帐,释放着迷离的春意。在正厅,我看见黝黑的木板壁上挂着标有“荷花”、“秋菊”、“玉兰”等字样的竹牌,那是艺妓们的艺名,当年反面还刻有她们的头像,以供狎客猎色挑选。站在天井四望,精致而优雅的花灯高低错落,放射出温情脉脉的朦胧光泽,仿佛是那些青楼小姐敛眉低首的曼妙化身。屋内披挂着猩红绸布,似乎想营造出古代风月场所的浪漫情调,却掩饰不住从每个昏暗角落渗透出来的黯然和萧瑟。南边的阁楼中,那些孤寂的美人靠上,也不会再出现红颜倩影了,恰似天井一角的那棵月季,它曾经拥有的红粉胭脂,却在雨打风吹中零落成泥……

  走出春花院,转弯抹角之时,我发现一个白发老者默然地坐在街角,背靠木板墙,眯着双眼,似乎沉浸在悠远的冥想之中,那一瞬间,我觉得他似乎就是古街的化身。

  入夜已深,我轻轻作别皤滩,在车上回望,只见零星、寂寥的灯火在夜色中忽隐忽现。皤滩逐渐远去,但我的耳畔,一位老人唱给我听的古老歌谣仍在回响:“高高抬,低低抬,皤滩街,接龙来……”

  曾经熙攘的春花院

  在皤滩古街上,至今保存着各类明清建筑600余间,除了店铺,还不乏书香门第、书院义塾、祠堂庙宇等,其中以何氏里门堂的规模最为突出。何氏里也叫大学士府,原有朝南的临街门楼,门楼前曾立有8对旗杆,所谓“八对旗杆门前竖,中举捷报挂满堂”。整座建筑楼轩相连,廊庑回环,雕梁画栋,古朴典雅,令人久久流连、盘桓。虽然那雕梁画柱已被时光熏染得沧桑、古旧、浓黑,却也遮不住它曾经的雍容气度,站在空旷的院内,一种凝重、肃穆的氛围扑面而来。

  从厅堂往西,过弄堂,就在这古意悠悠的墙垣和房屋之间,还藏着由南向北串连的4个大小天井,天井之间坐落着何氏小姐的闺房、读书堂、藏书楼等,门墙错落,曲径通幽。踩着覆满尘埃的木梯,走上静僻的藏书楼,入眼空无一物。透过木格轩窗,发现后花园已是一片葱郁的桔林,当年紧依永安溪的丽水埠,如今因为流水改道变成了一片深绿的田野。回到连接弄堂的狭小天井,再出角门,发现一口千年古井,三面石砌的井壁已长满青苔、杂草,开着粉白的碎花,站在井边,可以看到矮墙外竹树森茂,荒草丛生。这当年显赫一方的府邸,如今空寂而冷清,我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聊斋》故事中的某个场景……

  我独自徘徊在古街深处,天色渐晚,心里涌出一种莫名的寂寥之感。突然,在一座门户半掩的院落里,彤红的花灯点亮了,在暮霭中格外显眼,仿佛有着强烈的暧昧意味。走近一看,门楣匾额上写着“春花院”,原来这里就是明清时期皤滩的温柔乡。春花院原名“万春号”,临街正门旁的柜台一侧,还竖着墨字“色赛春花”的招牌。

  春花院是皤滩保存最为完好的古代风月场所,占地5亩多,有房屋30多间,大小天井3个,后花园一个。它分外院、中院和内院,外院两厢为楼阁式建筑,正堂客厅柱梁上雕花画草,在8扇大门上的漏窗交条的中心,都有一组雄雌配对的动物,反映了古代妓院的建筑特色。从外院到内院的地上都铺着石板,有些因为经年的踩踏已经碎裂,可见当年人来人往,繁华竞逐的盛况。来到梯形天井,地上有鹅卵石镶嵌而成的“双狮争钱”图案,后花园过道的天井里,还有一幅“九连环叠钱”图案,中间是一朵莲花作底的心形图。这些图案有“脚踩九连环,方得美人心”的寓意--这里是有钱人才能来的地方,财富和美色演绎了无数人间悲喜剧。

  中院和内院是一间间的“待客香闺”,暧昧的灯光和雕花床里的红纱罗帐,释放着迷离的春意。在正厅,我看见黝黑的木板壁上挂着标有“荷花”“秋菊”、“玉兰”等字样的竹牌,那是艺妓们的艺名,当年反面还刻有她们的头像,以供狎客猎色挑选。站在天井四望,精致而优雅的花灯高低错落,放射出温情脉脉的朦胧光泽,仿佛是那些青楼小姐敛眉低首的曼妙化身。屋内披挂着猩红绸布,似乎想营造出古代风月场所的浪漫情调,却掩饰不住从每个昏暗角落渗透出来的黯然和萧瑟。南边的阁楼中,那些孤寂的美人靠上,也不会再出现红颜倩影了,恰似天井一角的那棵月季,它曾经拥有的红粉胭脂,却在雨打风吹中零落成泥……

  走出春花院,转弯抹角之时,我发现一个白发老者默然地坐在街角,背靠木板墙,眯着双眼,似乎沉浸在悠远的冥想之中,那一瞬间,我觉得他似乎就是古街的化身。

  入夜已深,我轻轻作别皤滩,在车上回望,只见零星、寂寥的灯火在夜色中忽隐忽现。皤滩逐渐远去,但我的耳畔,一位老人唱给我听的古老歌谣仍在回响:“高高抬,低低抬,皤滩街,接龙来……”

  文 林染 王文斌 秦世成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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