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黑屋里醒来的恐龙

  我对出这本书的热情并不高。

  就像两年多前半夜吊水,大约是吊坏了脑子,突然申请了一个公号,空空地丢在那里两年多。我有随手丢,随手忘却的习惯,理由很简单,1.当下大过流逝。2.我乐意大过我应该。

  综上所述,所以热情不高。两年后登陆上去一看,小黑屋里居然还有不少人,说诈尸者有、说百年孤独者有,批评长时间不写卷首者有。我虚荣心那么强,当然会感动。

  也所以,这本书得以出现出于两点,1.前辈和小黑屋里的人盛情难却;2.给某一段的自己画上句号。这两个原因是承接关系,既然盛情已经难却,恰好又到了某一个画句号的时候,那就画吧。

  是从2008年看了某期港版的《milk》,突然地想写卷首,抽风似地想。然后意料之中,三分钟热情的旧疾复发。迫于一本杂志的游戏规则和后面读者的淫威,从频密到稀疏,再到现在的几近于无,像令人生厌的蛞蝓拖拖拉拉地爬过一丛草,却以为自己穿过了一座森林,我能看清楚自己是一条蛞蝓,所以我就拥有了森林。

  这森林般的草丛见证了一个没有耐性的人,她的惰性散漫,以及自相矛盾的,以自己为中心辐射的世界。它当然不宽广,也更无从深入,如果说还有什么可取之处,那就是——至少写的时候是专心的吧。对于怎么击中人的心脏,我毕竟无师自通了一套节制有力的拳法。

  仅此而已。

  时间跨度太久,偶尔翻看,会觉得某些事物因为流逝而显得不合时宜,但由于前面提到的各种无知,我懒得再改,也没必要再改——这也是导致时间跨度太久的原因,因为懒得,错过了一些不错的邀约机会,反正也不是多需要。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肤浅的优越感,我要的我都有,所以言出轻巧。这是一种催生反感的情绪,不好。可这就是蛞蝓的森林,我宽容地对它笑一笑,继续。

  一个世界不大的人,因为确信经过的那些当下已经舒爽,所以懒得回望。更或者,一个世界不大的人,随年渐长,对于展示已经越来越失去兴趣。我们途经的过去,就像人死了要火化,放置于某处小地方,实在不宜敲锣打鼓搞得句号太膨胀。

  句号想与不想都在那里,当人越来越活在当下,就变得只对此时此刻有要求。人要的尽兴,感伤,物欲,哪怕是个不得已,那也要是自己煎熬出来的滋味,龇牙咧嘴,心才有快感,甚至痛。

  这本因为我而一直一直未果的卷首结集,终于有了交代。你们问过我太多太久,答复太晚,好在大家都已经习惯。

  说到这一点,想起蛞蝓夸张的漫长里你们的来信。那些信激发了懒惰的我最根本的善意,出于本能的教养,出于羞涩,出于回应的尊重,让我终究能写下这么多年。并不夸张,你们在信里给予我另一扇门里见到的山,我惊诧你们的感受力,并仿佛浮在缥缈群山的云雾,确信了坠入山涧会有清溪,绕过树林就有光线,这便是那些感受存在的价值。基于我们给到对方的小小力量,言谢太无必要,仅此说明,是为了告诉山涧的水和晴空的光线,你们生生相惜,替换无穷,在那一段我见过的当下,无一例外清透和明亮。

  很难忘。

  对于一本不会翻看,但一定会放在那里的书,用来在某些搬迁,清理,或者意想不到的时刻突然看到,应该会触摸到自己的某一部分过去,那一部分藏在黑屋里的自己,不完美,但存在。想想悲喜掺杂的那个当下,这是我唯一的期待。

  我想它于你们,也无非是这么一点作用而已。

  就是这么一点作用,用来凭吊流逝,也牵过漆黑的小马,也看过圆大的月亮。

  如今鞍边已空荡荡。

关注读览天下微信, 100万篇深度好文, 等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