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自信和骄傲都是消耗品

　　一旦耗尽了，就会沦为碌碌无能的平凡人中的一员

　　亲爱的鳄鱼姐：

　　你好！我们都万万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相逢。

　　我们都看过那部叫《搏击俱乐部》的电影，结局的最后，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男人，竟然是一个人分裂的两个人格。而现代社会这样发达，我们想玩一人分饰两角的游戏，只需要在不同社交网站，分别注册马甲就可以。

　　所以，我是微博上的凉音，你是豆瓣的鳄鱼姐，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我们是一个人。

　　鳄鱼姐，你最近活得很焦虑，胆战心惊是吗？

　　这是你回长沙的第二份工作，去年的初春，媒体工作的朋友把你引荐给这家大集团的广告中心做文案。你学历不好看，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幸运的是写字的能力比平常人要擅长一点点。对方要了你的简历，又看了你写过的专栏，坚持让你去面个试。

　　那天，你穿着一身黑色，面目很丧气，像去赴一场葬礼。

　　老板打量了片刻，开口问你的第一句话说：“你要多少钱，才愿意来上班。”

　　你当时就懵了，你躲在家里思考了半个月。从未接触的新行业，一周通勤6天的高强度，让你游移不定。但你耐不住老板三催四请地打电话，你最后决定去上班。因为你觉得自己不小，错过了这次，可能就再也碰不到这种机会。

　　倘若有一天猝死，也不会有人在意

　　尽管新工作高强度又紧张，经常是朝9晚22点。但有一个叫小叶子的新同事十分活泼可爱。她带你熟悉新的工作环境；在加完班的夜晚，叫上你和相好的同事，去附近的小酒馆喝啤酒，或者大排档吃小龙虾。你曾经也庆幸遇到好同事，像工作的沉疴中出现的一缕光芒。

　　你和小叶子曾经有过非常要好的时候，你们携手带领团队做成功一个大项目，在7月的闭馆特惠活动时，为门店招揽了一千多个客人。这在业界无疑是一场小小的地震。

　　你们的团队备受公司的重视，甚至奖励你们去杭州旅行，你们坐在西湖边看杨柳和夕阳，驳船悄悄，和热烈的广场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鳄鱼姐，你虚长了一把年纪，其实是个很好欺负的人。90后的小叶子其实是个滑头，她从来都是看人下菜的。

　　一晃就到年底，圣诞节最重磅的促销活动，前期的广告宣传落到了你们头上。例行的会议上，大小层级的领导都在场。大BOSS拍着桌子说：“这次活动中谁表现好，就升谁的官。”

　　团队一行7个人，通宵达旦地熬夜，做方案，写文案，做设计。改了无数遍稿后，最终呈现的画面充满了视觉的冲击感，备受赞赏。这个广告画面上到全城3000个电梯框架上，大家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补觉。

　　然而第二天，董事长拍下自己门口广告图发到工作群，怒火中烧地骂：“谁核的稿，你们都瞎了吗，促销时间都打错！”3000块广告牌，有144块广告牌的时间是错误的。

　　隔日的表彰会变成了检讨会，作为责任人，小叶子和你近距离站在领导面前接受责骂。小叶子忽然泪流不止，“各位领导，是我错了，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罚款也好，通报批评也好。我应该在最后签字前再看一遍，我当时连续熬了3个通宵，人已经迷迷糊糊，我以为同事会细心地收尾，是我太粗心了。”小叶子说完，目光默默地望着你。全场同事的目光都焦灼在你身上。

　　鳄鱼姐，你也很想发火吧。明明是你熬了3个通宵，小叶子马虎地签完字，撒欢一样跑回家睡觉，但她黑白颠倒，却把责任一股脑地推给你。

　　你一言不发地逃出会议室，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踱步，最后只好自己承担了所有责任。

　　按照你以前脾气，你会争辩，你会吵架，你会把辞职报告砸在小叶子脸上，说：“这么一个破地方，值得你出卖人品么！”但你回到办公室，开始一言不发地收拾办公用品，把座位从小叶子旁边搬到了别处，从此你再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你暗暗认了怂，因为你认定年纪大了，再因为意气辞职，是件不明智的事情。

　　遇到不对的人，就应该调头走开

　　鳄鱼姐，你呀，真是没胆了。

　　今年年初，你陷进一场漫长的抑郁症里，你跟所有人说，是因为工作的压力太重。而事实上，你是沉溺在一段不合适的情感泥潭里，不能自拔。

　　在从大都市回到二线城市的这两年，一开始，你也过得丰富而美好。对方是个富有情趣的人，弓箭玩得溜，电影很精通，段子也说得不比那些微博大V要差到哪去。

　　你们相约在雨夜里爬山，山顶的灯光从雨雾中轻盈地穿梭而过，他给你讲丁达尔效应的可爱模样，大概是一辈子都不能忘怀的美好。

　　我很清晰地记得是一个月圆的夜晚，坐在高层咖啡馆的落地窗前，圆月就这么静静地悬挂在窗口。你们的酒意微熏，聊着未来和彼此的时候，那种愉悦的幸福感。

　　但是你们之间到了这一步之后，始终无法再推进一厘米。你向对方无数次地询问：“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对方总是闪烁其词。

　　你还记得吗？中秋节的时候，你们在私人影院里看电影。从小影院出来的时候，对方的电话忽然响了。是一个清晰的女声，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天正在下雨，你拄着伞站在对方的旁边，电话那里问：“你在外面吗？”男生说是的啊。对方又问：“你有女朋友了是吗？”

　　对方看了你一眼，迅速又坚定地说：“不是！我一个人在外面。”

　　鳄鱼姐，直到今天仿佛仍然能回忆起当时的心痛感，像一把钝刀插在那里。你从来都不擅长掩饰自己的表情，你抓着包一路逃窜，冲到汹涌的车流中，逮了辆空车就跑了。

　　可是三五天后，对方突如其来的给你打电话，你又忘记了当时的痛。你在这段孽缘里拖了好几年，那些条件不错，人品不错的男孩子，都被你挡在门墙之外。交往了一个滥人，是折损运气的事情啊。

　　遇到不对的人，就应该调头走开。不知不觉间，你已经没有这种勇气了。

　　失败的职场和人生

　　从入职到现在，整整一年半过去了。

　　当时一腔热情，对你抱有很多期望的老板，已经不太跟你说话了。其实在去年一整个年份里，你也曾努力上进过。

　　老板让你去写一则宣传片广告脚本，你写了第一遍，他尚有耐心地指导。你改到第7遍时，他对你已经彻底失望了。当着另外两个文案的面，大声地斥责你：“你写的就是一块肥肉，你读那么多书到底有什么用！你会不会动脑子啊！”

　　鳄鱼姐，这样好强的你，当时的脑子一懵，等到无人的时候，对着角落里痛哭起来，你这辈子的存在感和自信心都来自于文字，就这样轻易地被老板瓦解了你的骄傲感。

　　你哭完了，重写了33遍文案，一遍一遍地改，一遍一遍地磨。指导你的老文案曾经和你有过过节，每一次提的修改意见都不相同。有时候上一遍说好，到下一遍又说逻辑不对。一直改到老板先放弃了，你再也不接手脚本的工作。

　　已经到这一步，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和原因，都应该果断辞职。文案的好坏完全是主观的选择，可是那时候你丧失了骄傲，你变得畏缩而不自信。你持续不断地怀疑自己，把曾经闪闪发亮的自己，断送在这份没有意义的工作里。

　　新工作是去负责VIP会员的沙龙筹备。给到你手里的资源是一个塔罗牌的资深讲师，十分善谈、盲目自信。在沙龙准备前期，开了无数次讨论会议，塔罗老师都很不屑地说：“放心的交给我吧，我搞过很多次这种沙龙了，有大把经验。你一点都不用操心。”

　　持续的打击让你已经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你听信对方，连沙龙的内容和大纲都不去做准备。于是沙龙正式开场的那天，本应该有20分钟的暖场时间，因为塔罗师的紧张，被她叨叨了5分钟就结束了。漫长时间的沉默，都能嗅出来现场的尴尬。

　　活动以失败而告终，客服部那边把所有的责任推卸了过来。开会的时候，老板让你站在会议室的中间，其余的同事，一人说一句失败的看法。大家的目光如万千根针刺在身上。

　　这一次，你静静地接受这个失败的职场和人生。

　　小山丘一样悲壮

　　在遥远的2009年，我还是一个图书编辑，由我经手的图书滞销，存货积累在仓库里，像小山丘一样悲壮。我当时内心失落至极，果断辞职去了一家媒体上班，我在媒体混得如鱼得水，开阔的视野，热闹的环境，让我仿佛新生了一般。

　　同样滞销的另一些编辑，不敢跳动，留在原来的公司，期待累积人脉和资源，熟悉做书的技巧。而现在出版行业已经是穷途末日，那些人不断地询问未来在哪里。

　　在2010那年，我差一点点就步入婚姻了。在去民政局的路上，男生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我有3个姐姐。”我像被陨石砸到头一样。我一言不发地松开了他的手。

　　到民政局的门口才坦白有3个姐姐的男生，也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走得那么洒脱，当时的我从未去思考年龄，去规划婚姻，却那么决绝而果敢。你是不是也很羡慕当时的自己？

　　鳄鱼姐，你有醒悟一点点了吗？人的自信和骄傲都是消耗品，会因为不对的人和事物而耗费能量。一旦耗尽了，就会沦为这些碌碌无能的平凡人中的一员。

　　我知道，在读这封信之前，你面前的辞职信已经写了一个开头。读完之后，你会把它写完的，对吗。等你把它递出去后，我希望我们能常这样聊聊。

　　凉音

　　文|凉音 编辑|简洁 设计|萧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