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活得特别“糙”的人,所以对那些只属于女性的精致技巧,有着天生的崇拜。真正让我放下对精致生活向往的,是一个比我更粗糙、更原生态的姑娘。她是生物科学院的学生,装束基本4年没变,牛仔裤加一件合身的上衣,冬天棉裤棉鞋裹成球。但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和精致毫无关联的姑娘,实验数据记录得一丝不苟,操作顺序从来都毫无差池。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学术讨论会上。礼仪小姐们清一色旗袍,笑容清浅,妆容细致。跟她们相比,她显得过于“女汉子”了——羽绒衣过膝,把不高的身材衬得更加矮小,套了一双笨重的雪地靴。会议开始前,她蜷在角落里,用茫然的眼神注视着会场人群。
可是,她上台后一切都变了。她从一个手足无措的来宾变成了挥斥方遒的演说家。她原本黯淡的面容,一点点被她的语言、手势、神情、气质照亮了。在一群尽态极妍的美人里,她成了最夺目的那个。青年人最好看的,就是那股子狂妄劲儿,因为无所有,所以无所畏,在灰扑扑的青春里肆意张扬。
一个行业真正尖端的人物,也不全是衣着华贵生活精致之人,袁隆平捋起袖子站在稻田边的模样被印在了教科书上;马云密布着皱纹的脸上,有孩子般清澈和天真的神情。他们好像也奔赴在更好的道路上,没有太在意身姿是否足够优美,步履是否太过匆匆。
和父亲要好的一位伯伯,年轻时家境优越。当年他响应西部号召,只身去了伊犁支教。但就是这个主动跟情致绵绵的生活诀别了的中年人,亲手打造出一个奇迹——他刚到伊犁那年,自治区临时调整了物理学科的高考范围,等政策传到学校时,已是4月,学生一片骚动。他稳稳地站在讲台上,掷地有声:“还有时间,我来补上,慌什么。”那一届的学生,身在闭塞的小城,平均分却远远超出了首府重点学校的孩子们。
过了8年,他成了校长,开始着手修建新的校舍。一个对自己家地板材质一无所知的男人,会为了一块更牢固的窗户玻璃,一遍遍地跟工人谈判,拆了重装,装了再拆。他羞赧地解释:“这边风大,不能让它刮下来砸到学生。”23年来,这个冒失到连头发都梳不整齐的中年人,却用精耕细作的方式,在荒凉的西部播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所以,二十几岁的你,真的不必急着精致。想想五六年后,你走向这个复杂的社会时,哪种能力能让你不跌倒?哪种能力能让你所向披靡?哪种能力能让那些轻视你的人都闭嘴?哪种能力能让你不用仰人鼻息靠脸吃饭?这些,才是你需要积累的。
(自在飞花摘自《文苑·经典美文》2016年12期)
倪一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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