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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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18-10-22 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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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要从1966年4月底的一日说起。那日,他穿着藏蓝色光面上衣、黑裤,她穿着绛紫色的格子衫、学生蓝裤,两人拘泥地跟着各自的介绍人,在南湖边明媚的阳光下见了面。简单交谈过后,她颇不好意思地被他姑母拉着去他家吃了顿饭,这是他姑母的“小伎俩”,认为吃过饭这桩亲事便十有八九地成了。然而,她对他的印象起初却并不好,她没有相中他,嫌他一副病弱的样子。然她同去的父亲却十分看好他,认为他踏实、忠厚,家境殷实,便极力说服她,使劲撮合这门婚事。起初,她是坚决不同意的,后来,在众人的竭力劝说下,慢慢地扭转了心意,勉强答应。1967年6月的一个上午,他和她领了结婚证,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
婚后,她起五更睡半夜地劳作,各种琐碎繁杂的活计将她的生活塞得满满当当,邻里街坊无不夸她勤力、能干。他由肥城抗大师范毕业后,返乡务农。后来,大队里成立了窑厂,他被举荐为厂长,带领社员搞生产。
1969年,他们的女儿出生。年后,他去了煤矿。在此之前,有一个小的插曲,也是他决意上煤矿的直接动因。一日里,她推磨时,他的二弟在一旁眉飞色舞、耀武扬威地向她吹嘘:“我反正转正了,我可不要家里的旧房子,我得到厂里要宿舍,三弟也当工人了,四弟当兵提干了,你和我哥就在家里住旧房子吧,我可得找吃粮票的媳妇……”后来,她向他转述了二弟的话,他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发愤要让妻儿过上好日子。他出发去煤矿的那天,心里杂陈着繁芜的心绪,既有悲郁又有欣愉,悲郁之处在于井下工作又脏又累,且蛰伏着诸多危险;欣愉在于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自打他离开家去煤矿的那日起,她终日提心吊胆,心里满是惮虑,害怕他出事。后来,他调去了县法院,她的担忧这才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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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他的父亲决定分家。他分得了两间半屋,又买了二弟的两间半屋,统共5间屋。旧屋经年累月,已是残破不堪,墙皮脱落,屋顶破漏,墙角里有大大小小的老鼠钻的窟隆。他们夫妻二人借钱翻盖了旧屋。先是将旧屋整体扒倒,又提高了半米台基,再一砖一瓦地垒筑,不多时,5间新屋拔地而起。他们又自己动手铺了水泥地面、盖了厦子,打上门窗、刷了墙皮……五六月份,又购置了电视、洗衣机,装了吊扇、安上了暖气炉。日子愈发热烈、丰盈,充溢着生气。
后来,他们的一双儿女先后结了婚,他们相继抱了外孙、孙子。这一年,他51岁,她5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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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急脾气,对细枝末节的苛责程度,实在令人讶异。旁人的一句言差语错,他也会歇斯底里地发脾气,甚至破口大骂。退休后的他,脾气仍是急躁的,生气时常对她恶言相向。他70岁那年,不顾众人反对,执拗地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结果买了又不敢骑上路,便只好让“胆大”的她做“司机”。一次,她往储藏室里推三轮车时,不慎剐蹭了车帮,他立时便大骂起来,旁人劝也劝不住,后来她实在忍无可忍,与其对骂了起来……很快,他原本磅礴的声势被她生生地压了下去,而后一声不吭地上了楼。
平时,他与她发生摩擦与冲突时,她总会让着他,若他识相地住了口也便作罢,可若他愈骂愈凶,她也便不再忍气吞声,此际,他见状便有所收敛,她也适可而止地住了口。事后,他总会闷头大睡,一觉醒来竟把刚刚与她的激烈争吵忘得一干二净,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与她说话,她这时往往不理他,故意晾一晾他,让其“悔过自新”。
由于上了年纪,她愈发觉得做家务力不从心。这时,他也协助着做起了家务,帮她分担些力所能及的,这是他在岁月磨砺中的进步所在。拖地、烧水灌水、刷碗筷,在日常的琐碎操劳之中,他渐渐体会到了她的不易与辛苦,因而对她愈发体贴与关照。
平时他们常下几盘跳棋来解闷,然而下跳棋时常伴随着争执,两人常就“谁多走了一步”“谁耍赖”而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多次掼了棋盘,发誓再也不和对方下棋了……这争吵归根结底起因于记忆与注意力的衰减,是脾气与身体机能的相持。
他与她相伴的50年里,日子平静而从容地,由柴米油盐、风风雨雨的日常琐细中潺潺流过,感情在平淡的朝夕相伴里加固与升华。50年的婚姻生活,了无壮阔波澜与轰轰烈烈的山盟海誓,有的只是相濡以沫的朴质承诺与陪伴,他与她相携、相助、相互砥砺地走过漫长的艰苦岁月,用勤劳的双手构筑了幸福的生活,并用半个世纪的时间,诠释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美好内涵。
(朱权利摘自《鹿鸣》2018年6期)
●刘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