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阳魏城圣水寺摩崖造像第2~5龛浅考

　　绵阳魏城圣水寺摩崖造像由于交通环境等原因被关注较少，其中第7龛“水月观音”造像因其在该题材研究中的重要性而被较为深入地研究。本文则从道教造像和阿弥陀佛造像结合的角度进行分析，对第2龛至第5龛进行初步研究，认为天尊与阿弥陀佛并坐、天尊和老君与阿弥陀佛并坐的图像形式为国内最早的图式，这一图式在四川安岳玄妙观等盛唐及其后造像中又有了新的变化。由于此造像题材和图像样式都为国内外孤例，故先初步介绍，以期在结合宗教史和宗教文献史研究的基础上再进一步深入研究。

　　绵阳魏城圣水寺摩崖造像位于四川省绵阳市魏城镇圣水村（原红卫乡11队）圣水寺的大雄宝殿内。大雄宝殿原为清代修建，1958年被拆毁，1986年重建，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曾经绵阳市文物局保护维修。大雄宝殿后北侧山崖有一口泉眼，被称为“圣泉”，此或为寺名由来。造像保存较好，较少研究与报道，2007年10月至2009年10月，由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绵阳市文物局、四川大学艺术学院等单位联合对造像进行了调查测绘。

　　据调查报告和作者实地考察，造像坐东朝西，现存龛窟七个，题记八则，按照北南向和上下方的原则编号，造像因所在崖面渗水导致开裂脱落，第6龛和第7龛之间的崖面曾在2005年修补。

　　第2龛位于造像崖面北侧下部，第1龛的下侧，第3龛的右侧。龛形为方形，双重龛。外龛尺寸为（宽）164、（高）144、（深）80厘米，龛楣方形。外龛内两角上下都有圆形柱洞。右侧龛壁有“永徽元年”（650年）纪年题记（题记一），“永徽元年太歲庚戌，十二月乙丑朔，十八日壬/午，成、綿、始三州，巴西、魏成、梓潼等縣三洞弟子，/雍孰伯，字法紀，乃是巴西縣人也。共相攜率道/侶等奉為大唐（空三字格）皇帝陛下（空一字格）於此名山/敬造大小石龕二面，天尊、老君，及阿彌陀佛/一百十八軀靈像，蓮池、食水池甘泉/師石一權，大堂及天宮碑一並日（？）過/去亡靈普同供像”（笔者识读断句，与报告略有区别）。题记一上侧有小附龛（2-1号龛）。外龛左侧龛门外有题记（题记三）。内龛尺寸为（宽）136、（高）124、（深）45厘米，龛楣方形，龛顶平，壁弧形。内龛左侧龛门外侧有“开元十七年”（729年）纪年题记（题记二），“開元十七年太歲己巳六月八日，綿/州魏縣洞玄弟子楊文德修飭/此古龕，莊色二教佛道百十/八身，成就供養”。左侧龛门外题记三仅残存一“告”字。

　　龛内造像为目前所见独例。中间泉水中涌出莲花茎蔓，两位主尊被变为1（左）、2（右）号。1号主尊坐像，头部已经残破，通高31.5厘米，身残高21厘米，肩部宽9厘米，两膝宽14.5厘米，莲花座宽26.5厘米。圆形头光，头顶残存覆钵形发髻，双耳垂肩，戴有圆形耳环，颈部有三蚕道，双手于胸前作说法印。身穿圆领通肩袈裟，胸前衣纹为多重“U”形，结跏趺坐在双层仰覆莲花座上，应为题记中所说“阿弥陀佛”。2号主尊坐像，头部也已经残破，通高31.5厘米，肩部宽10.5厘米，两膝宽14.5厘米，莲花座宽26厘米。圆形头光，头顶残存半圆形发髻，左手屈肘举至左胸侧，右手置于右腿上。内着交领内衣，“V”形领口，下着大裙，胸前系带，中衣为对襟道袍，外衣似覆肩袈裟，右臂露中衣。结跏趺坐在双层仰覆莲花座上，应为题记中所说“天尊”，调查报告认为是“天尊老君”。两位主尊中间有莲苞一支，左右两侧各有圣树一株，调查报告认为是菩提树。两位主尊上部对称分布七组树叶，每组七片树叶。两位主尊之间下方有一浮雕小型跪像，1号像右侧浮雕七排菩萨坐像，残存53尊；2号像左侧浮雕七排真人坐像，残存53尊，莲茎、莲苞、莲叶与菩萨和真人的莲座相连。菩萨像有不同造型，但多为披发、戴有项链、披帛覆盖左肩、袒露右肩或袒露上身，报告根据菩萨手势、项链（报告称为“项圈”）和坐姿的不同分为八个样式。报告根据真人像衣着不同，分为四种类型，分别为褒衣博带式（又分为右肩搭大衣一角式和右肩无大衣式）和通肩大衣式（又分为大衣覆手的斜向衣纹和露手的“U”形衣纹式）。

　　第2-1号龛位于第2号龛外龛右壁的上部，为竖长方形双重龛。外龛为阴线刻画，宽15.2厘米、高19.3厘米，宝珠形龛楣。内龛尺寸分别为（宽）12、（高）16.7、（深）2厘米，圆拱形龛楣。龛内浅浮雕一尊屈膝下蹲形人像，头大而圆，双手合十，赤裸上身，膝盖朝身体两侧外翻，蹲于双层覆莲座上。筆者认为似是更为明显的化生童子。

　　第3龛位于造像崖面的中部，第2龛左侧，为竖长方形双重龛。外龛为浅浮雕，尺寸分别为（宽）35、（高）40、（深）5厘米，龛楣宝珠形，龛底为浅浮雕的三个壶门。内龛为圆拱形龛楣，龛门装饰连续莲瓣纹，莲瓣纹上又浅浮雕连珠纹。龛顶为缓弧形。龛下有题记（题记四），浅浮雕长方形框，宽52厘米，高74厘米，文字漫漶不清，无法辨识。

　　龛内浮雕一主尊二协侍。主尊坐像，身高19.5厘米，肩宽14厘米，座宽18.5厘米。头部有双层头光，内层为阴线刻连续莲瓣纹，莲瓣纹内装饰圆形连珠纹，外层为阴线刻宝珠形。头顶有发髻，右侧面部残破，下颌有宽髯。内着交领内衣，“V”形领口，下着大裙，胸前系带，外为对襟道袍，右肩有覆衣。左手持扇，右手扶扇面，身前有三角形凭几。坐于三层仰莲座上，莲瓣上装饰有三层阴线刻画纹，大衣下垂覆盖莲座上端。两侧协侍立像头光为宝珠形，头顶有发髻，身穿长袖道袍，双手交于胸前，足着履立于双层仰莲座上，莲瓣上装饰阴线刻纹。主尊莲座下方正中为宝珠形香炉，两侧装饰对称的卷草纹。两协侍莲座下分别浮雕一蹲兽，面朝中心，前足伸直，后足蹲坐，长尾上翘呈“S”形，尾部上方雕刻“嘉禾”。

　　第4龛位于第3龛左侧，为竖长方形双重龛。外龛为浅浮雕，尺寸分别为（宽）36、（高）40、（深）5厘米，龛楣残破，根据第3龛和第5龛外龛造型推测为宝珠形。内龛为圆拱形龛楣，龛门装饰浅浮雕连珠纹。龛顶为缓弧形。

　　龛内浮雕一主尊二协侍。主尊坐像，头部残，肩宽14厘米，座宽19厘米。头部有双层头光，内层圆形，装饰连珠纹，外层为阴线刻宝珠形。内着交领内衣，“V”形领口，下着大裙，胸前系带，外披大衣，右肩有覆肩衣。左手屈肘上举，右手置于右侧膝盖大腿处。结加趺坐，大衣完全覆盖台座，下垂衣纹呈现“Ω”形。两侧协侍立像头光为宝珠形，头部残，内着长裙，外穿长袖道袍，左侧协侍左手举至左胸前，右手下垂，右侧协侍双手拢于袖中，拱于胸部。足着履立于双层覆莲座上，莲瓣饱满圆润。主尊莲座下方正中为圆形宝珠，两侧对称装饰从蹲兽口中吐出的卷草纹。两协侍莲座下分别浮雕一蹲兽，面朝中心，前足伸直，后足蹲坐，口中吐出莲茎和卷草纹，长尾斜向上方伸出内龛门外。

　　第5龛位于造像崖面的中部，第4龛左侧，为竖长方形双重龛。外龛为浅浮雕，尺寸分别为（宽）26、（高）37、（深）5厘米，龛楣宝珠形，龛底为浅浮雕的三个壶门。内龛为圆拱形龛楣，龛门装饰浅浮雕连珠纹。龛顶为缓弧形。龛下有题记（题记五），浅浮雕长方形框，宽34厘米，高40厘米，阴刻文字七列十行，文字风化严重，漫漶不清，第5龛左侧为题记六，文字风化严重，难以辨识，题记左侧被第6龛打破。

　　龛内浮雕一主尊二协侍。主尊坐像，头部漫漶不清，肩宽7.5厘米，座宽14.5厘米。衣服内着交领内衣，“V”形领口，外披大衣，右肩有覆肩衣。左手屈肘上举，手中似持有一物，报告认为似拂尘，右手置于右边膝盖上，手心似有圆形物。结跏趺坐于三层仰莲座上，莲瓣上装饰有阴线刻画宝珠纹。两侧协侍立像头光为宝珠形，身穿长袖道袍，双手拢于袖中交于胸前，足着履立于双层仰莲座上，莲瓣上装饰阴线刻画宝珠纹。主尊莲座下方正中为浮雕蹲獸，面朝龛外，口中向两侧吐出装饰对称的卷草莲茎纹，支撑着两协侍莲座。

　　报告中对于第2龛的解释是天尊老君和52真人、阿弥陀佛和52菩萨。其中道教主尊被认为是“天尊老君”，笔者认为不合适，因为道教经典和这一时期题记中，天尊和老君分指两位尊神，此处应为天尊，即元始天尊。除了两位主尊外，中间另有一跪拜小像，未曾解释，笔者认为或可推认为大唐皇帝陛下，空格处即为姓名避讳处，永徽元年为李世民去世之年，题记一也提及造像为亡灵祈福的愿望，可推测此处大唐皇帝陛下即李世民，也是过去亡灵之代表。三像之外左右各有53尊像，道教现存经典中并未有明确记载52或53位组合的图像体系，佛教有菩萨五十二阶位的经典记载，如《菩萨璎珞本业经》、《仁王经》、《华严经》、《大佛顶首楞严经》等，但图像却有53位，不知当作何解释。笔者推测这些菩萨和真人或许并非确指，而是飞升天界（道教）和化生佛国（佛教）信仰的结合。

　　第3、4、5龛，造像内容和风格与绵阳西山观玉女泉隋唐道教造像相似，结合题记一中所提及“大小石龛二面”和“一百十八躯靈像”，报告认为此三龛造像与第2龛同属永徽元年造像。笔者也认同此推论。但报告并未就这九尊身份进行分析，笔者结合题记一和龛中人物形象与玉女泉道教造像对比分析，认为中间第4龛主尊为天尊，第3龛主尊为老君，第5龛为阿弥陀佛，这是目前所见最早以道教尊神为主的三主尊组合造像，为道教“三清”图像体系的出现提供了图像依据。

　　题记一提及“三洞弟子”和题记二提及的“洞玄弟子”皆是唐代道教信徒受箓等级不同的称谓。由题记二残存的文字中可推测供养和重新装饰都是由不同信徒出资分批支持的。由此可侧面了解唐代信徒对待道教和佛教的态度以及造像和维护等情况。题记七和题记八还分别可辨识“中和五年”（885年）和“广政三年”（940），结合题记五的太和二年（828年），大致可了解此处造像在唐代发展的情况。

　　左：第2龛，右：依次为第3、4、5龛

　　本文系2015年度文化部文化艺术科学研究项目“川渝地区隋唐道教造像研究”（项目批准号15DF49 ，项目编号：2015GF00187）阶段性成果之一。

　　耿纪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