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水：小城的疯狂岁月
- 来源:瞭望东方周刊
- 关键字:丽水,民间资本,集资,房价
- 发布时间:2012-03-01 13:53
就是这样一个小城市，从2006年起，连续发生6起集资大案，其中两人被判处死刑。
民间资本迅速解放
在众多丽水人看来，2000年是丽水发展划时代的一年。
2000年7月19日，浙江省撤销行署建制，原来丽水地区单设丽水市，辖莲都区、缙云、青田、景宁、云和、松阳、遂昌、庆元7县，另代省管理一个龙泉市。
随之而来的是大规模的城市建设，在莲都区，新的规划不断呈现，一些民间的资本得以迅速释放，丽水籍的企业家开始投入到城市发展建设中。
在此之前，丽水人的主要投资项目是小水电。丽水地处山区，境内雨水丰富，山脉高低落差大，河床切割较深，水能资源蕴藏量丰富，技术可开发量328万千瓦，占浙江全省水能资源技术可开发总量的1/3以上。
进入上世纪90年代后，水电在丽水市加速发展，民营企业投资兴办水电的热情很高。以景宁县为例，全县17万人口中有约5万人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小水电的投资，形成了著名的兴办小水电的“景宁军团”。
这些小水电的开发资金大多都来自民间闲散资金的集资，在小水电红火的年月，村民把省吃俭用的积蓄，交给村里的能人，让他们代投到小水电项目，期望每年获得高于银行利息数倍的分红。
在2002年，被称为“母猪客”的张文成开始集资，他的另外一个身份是丽水市水电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江西省永新县丽新龙江水电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江西省景德镇名人岛置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并且是丽水市第二届、莲都区第十三届人大代表，还曾任丽水市莲都区灯塔村党总支书记。
在村民眼里，张文成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书记，他向村民集资后投入到小水电的开发，给村民分红，或者给村民1.5%左右的月息。在2006年4月，张文成资金链断裂，以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被捕。2007年6月，法院认定张文成非法吸收存款3.66亿元，张文成以此被判9年有期徒刑。
在开庭当天，一些村民在法院门口，希望法院释放张文成，让他继续经营，把钱赚回来，另外一些村民在法庭上高声要求张文成还钱。据当时在现场的一位旁听者回忆，张被判决后扭头对这些村民说：“这些钱我会还给你们的。”
集资与房价齐涨
丽水集资的疯狂岁月从“小姑娘”杜益敏开始，到丽水银泰地产的倒闭告一段落。
2011年11月7日，浙江丽水银泰房地产集团有限公司季文华等6人集资诈骗、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抽逃出资一案，涉案金额逾55亿元，11月7日被浙江省丽水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其中主犯季文华被执行死刑。
伴随着丽水银泰集资案的是丽水城市房价暴涨的岁月。
丽水市的房价上涨开始于2000年，那一年丽水刚刚撤地建市，当时这个新兴城市的房价还是每平方米800元到1000元，之后丽水的房价开始慢慢上涨，到2005年的时候，丽水市的平均房价达到了5000元/平方米，随后这一价格又被不断刷新。
季文华迈开了他最快的扩张步伐。在2003年到2008年间，公司连年亏损，入不敷出，丽水银泰公司却依然高价出手，购买土地，并通过宣传，制造盈利的假象。在房价节节攀升时，季文华以1.5%到2.5%的月息，向社会公众集资。
根据司法审计资料，在2008年9月季文华归案后，集资近55亿元，尚有近16亿无法归还。在没有发现季家父子其他账外借款的情况下，丽水银泰集团预计资不抵债84098万元，资产负债率156%。
如果从时间统计，杜益敏、张文成和季文华集资时间都集中在2002年到2007年，而在他们集资的前三年，还能保持按时付利息，这也吸引很多老百姓，甚至公务员将闲散的资金投入到这些集资人手中。
根据司法资料，在丽水银泰集资案中，季文华所吸收存款涉及到29933人次，达15947户，创下浙江非法集资受害人最多之记录。除了丽水市区外，包括丽水下属的遂昌、庆元等山区县城的老百姓也大量卷入其中。
在季文华被抓后，遂昌当地的老百姓多次到丽水公检法部门讨要说法，希望当地政府领导出面解决集资案。在各方努力下，2011年年初，丽水银泰集资案的清算还款开始进行，集资户得到40%的本金，此案告一段落。
“小水电让大家眼红，以为房地产又是下一个小水电项目，这说明张文成的教训还不够深刻。”2008年集资案爆发时，丽水农业银行的一位行长这样告诉本刊记者。
集资款去哪里了
与丽水银泰集资案差不多同时崩盘的吕伟强、单旭波案，则是民间集资的另外一个版本。本刊曾在2008年和2009年对此事连发3篇报道。
案发时，吕伟强是丽水市政协的司机，为政协领导开车10余年，人事关系在丽水市政府小车队，另外一个集资人单旭波也曾是丽水市工商联的司机。
当年36岁的单旭波是丽水市莲都区人，他创办了一家投资策划公司，自己任董事长。在其同事的眼里，“单是个有钱人”，家里有一辆宝马、一辆奔驰。在吕伟强集资的同时，单旭波也在四处活动，他以“工商联下面的一些小企业缺少流动资金”为由向他人“借钱”。
单旭波集来的钱大部分交给了吕伟强。到2007年下半年，丽水房地产如日中天的时候，吕伟强、单旭波的集资利息也突然狂飙，从原来的2分，升到了8%？12%月利息。
集资给单旭波的朱文连说，单旭波找到他借钱，说有4位领导及吕伟强在绍兴柯桥投资项目急需资金周转。事后发现，这些所谓的项目，纯属单为完成骗局刻意虚构的。
单所说的4位领导分别是原丽水市公安局副局长陈伟达、原丽水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李锋、原丽水市政法委副书记吴益由、原丽水市委书记秘书兼市委办副主任林斌。
朱文连说，此后单旭波又向他出示了陈伟达打给单的借条，及林斌用手机发给单银行账号的短信，由此单旭波得到了朱文连的信任，朱前后分4次共打给单旭波3000万元。
除了上述借给单旭波3000万元的朱文连，丽水金龙房地产公司董事长王岳成被借走600万元，另还有金某被借走950万元，杨某、王某、方某等各被借走200万元，总计金额5000多万元。
2008年4月24日，吕伟强因资金链断裂到公安局自首，这些最后的大户集资款全都蒸发得无影无踪。
面对媒体的采访，除朱文连外，其他人被集资人都保持了沉默。
这起“司机门”被曝光后，相关的领导都受到调查，一些领导被调离岗位。
朱文连认为自己是最大受害人，曾到多地告状，要求各级机关清查账目，找出最后近5000万元的集资款的去向。
2009年3月，丽水市莲都法院做出一审判决：被告人单旭波因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判处有期徒刑九年零六个月。
2009年5月5日，丽水中院以集资诈骗罪判处被告人吕伟强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同年9月，丽水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吕伟强集资诈骗上诉案作出终审宣判，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望东方周刊》记者黄柯杰 | 浙江丽水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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