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士革,这个五千年来被誉为“天国”的古都,见证了无数朝代的辉煌与兴衰,从古老的波斯王国、罗马帝国再到阿拉伯帝国。这里曾是西方人眼中的神秘东方起点,也曾是东方人行走的丝绸之路尽头,千百年来伴随着一千零一夜的神秘传说和游吟诗人的浅唱低吟而闻名四方。
至少,在一年前,这座城市仍然安定得如同中东最后一块远离动荡的净土。我还能记得彼时安静的生活——在四千年历史的大马士革老城,我曾多少次在黄昏或黎明时分,静坐于有着三千年历史、叙利亚最大的Umayyad清真寺的中央庭院?
甚至Hamidiyya老市场也自古是这个清真寺的庭院。老市场充满了世俗之乐。你能挑选中国制造的商品(这里的小商品由80%中国制造),品尝有着百年历史手工捶制的Bakdash香草果仁冰淇淋,也不能错过美味的炭烤Shawerma。
CityCenter则是大马士革最繁华的商业区域,和总理府一街之隔,离老城不过1公里距离。购物中心里满是金发的时尚美女,橱窗贴着应季打折的时装海报;超市里供应着一整排售价不菲的中国食品;少不了的咖啡厅以及我最爱的肉桂甜点。
然而,现在随处均可能发生的游行、反对派袭击,以及汽车炸弹爆炸让外国人甚至当地人都更加谨慎。
超市货物被抢购一空。去年仍然乐观的人们,如今已显得失落和紧张。
这种忧虑并非单纯由于物资不足引起,叙利亚仍然是一个农业国,毋须进口太多粮食,持续一年的制裁对于普通人民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影响。但中产阶级担心将失去自己的国家。
一个当地朋友对我抱怨:“一旦打仗,我们可就是难民了”,“还能到哪里?无非是黎巴嫩约旦了。他们穷人可以住在难民营,很多人挤在一个屋子里,我们可受不了啊”;“住哪里?住酒店呗,自己租房还需要很多政府审批的文件手续,麻烦得要命,你想黎巴嫩酒店的费用多高,贝鲁特随便一个酒店就是100美元一天。”他的眼神中露出忿忿的情绪。
按照他的说法,现今大马士革市区房价高居不下甚至排名世界前茅,就是海湾战争期间的伊拉克难民在这里居住酒店、购置房产所致。这并非杞人忧天。大马士革酒店每晚房价甚至从30美金涨到现在100美金。而这些伊拉克新贵,即使在叙利亚居住了十年二十年,都根本没有可能拿到身份证明。
十个月的持续动荡中,反政府武装频频袭击石油天然气营地。现在,包括富人聚居的马扎区在内,几乎家家户户都要派专人去供应点排队购买限量提供的燃气,否则只能去黑市高价购买。
入冬以来大马士革的罐装天然气从300叙镑涨到了450叙镑(依据官方汇率,8叙镑约等于1人民币),人头攒动的黑市,价格更是一天一变。有部分在叙中资企业还要通过我国使馆发照会才能够从石油部一次购买到10罐左右的天然气。这只是一个中资公司1个月左右的天然气使用量;而对于阿拉伯的大家族来说,一个月消耗2-3罐天然气根本不是难事。
同时,电力系统一直良好的大马士革,也开始了拉闸限电。全城自2011年12月起每天至少停电2次,持续时间长达4-7个小时。进入2012年,这一现象愈发严重,连大马士革中心主干道的马扎大街在晚上都没有路灯和交通指示灯。四季酒店附近的商家,现在若没有油机供电,就只能用小型应急灯或是蜡烛以继续营业。但Hamidiyya老市场依然热闹非凡,不少小商贩都购入小型油机,继续维持经营;市中心的卡秀山上也依然在入夜后亮起点点灯火。
1988年出生的叙利亚人A,其家庭在大马士革拥有两家餐厅,在该市最贵的地段有着数套房产以及汽车数辆,他本身在外企供职,不少直系亲属则均持有美国加拿大和欧洲国籍,可谓叙利亚的富二代。
从2011年中开始,A和家人就陆续把手上的叙镑换成美金备用,他们近期打算花100万叙镑用于餐厅装修。“我们已经换了足够多的美元,而现在换汇非常不划算,所以我们打算装修一下餐厅,再怎么打仗,也无非多几个弹孔而已”;“不过我也打算赶紧办个美国签证,以防万一。你要不要一起去玩?”他很热情地邀请着,仿佛不是为了逃难,而是去度假。
这就是大马士革人,他们依然会因为一场3月的春雪而喜悦,把领带、太阳镜作为雪人装饰;老城卖热饮的父子也依然微笑着面对镜头,热情邀请我喝免费的酸梅汤。清真寺玩耍的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神仍如此纯净。
晚上,经常有远远传来的枪声伴我们入夜;初时,大家还争相告诫注意安全,现在,哪怕是早饭时听见爆炸声,亦只是平淡地说声:哦,又打了。
同样处之泰然的还有穷人,他们的生活始终没有太大区别。(文/丫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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