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问题的蚂蚁没问题

  • 来源:小康
  • 关键字:陈明昊,蚂蚁没问题,话剧
  • 发布时间:2012-05-02 17:00

  导演陈明昊在《蚂蚁没问题》里留下了更多的遗憾,他一直想在剧场里做一个连接舞台和剧场二楼坐席的轨道,在话剧结束时,主人公三只蚂蚁坐着小船从楼上“飘”到楼下;在二楼舞台墙壁开着的窗口里,挂上一轮能够独立发光的皎洁月亮;三只蚂蚁借着窗口下沙土堆出的“小山丘”,一齐爬到二楼窗口继续表演……但这些他最终都没能做到。

  即便如此,被圈内公认为“戏剧守望者”的陈明昊却也在戏中“玩”得淋漓尽致,他不顾另外两只“蚂蚁”的争辩,一厢情愿地围着舞台连续狂奔十几圈;拖着硕大的身体,独自登上通往二楼的单薄梯子;更是在这个倒春寒的舞台上,也被水龙头喷得晕头转向……这就是陈明昊说的,“所有道具和一切花样同演员的表演比起来,都显得容易舍弃,只有演员的表演才是戏剧的血液。”

  很多看了《蚂蚁没问题》的观众往往比陈明昊本想要表达的观点更多,也更具深度,在陈明昊看来,“这样挺好,哪怕你看不懂,哈哈一笑也挺好。”显然这并不是编剧杭程的初衷,“能让观众看得懂,才是戏剧的出发点。”即便在《蚂蚁没问题》的呈现中,编剧杭程和导演陈明昊都有着各自的立场和想象,但是他们在一个问题上达成了默契与共识,《蚂蚁没问题》只提出问题,不明确答案。

  从武昌起义到问题蚂蚁

  陈明昊热爱一切动物,除此以外,他也热爱张楚。

  “蝗虫的大腿,蜻蜓的眼睛,蝴蝶的翅膀,蚂蚁没问题……”这首张楚的《蚂蚁》一直催促着陈明昊做一出他从小热爱的,有关“蚂蚁”的戏。

  去年,陈明昊找到了正在研读辛亥革命的编剧杭程,告诉他自己想要做一部有关蚂蚁的戏。在研究了几本关于蚂蚁生活习性的书之后,杭程发现,“用蚂蚁来把自己正在读的辛亥革命那点事儿写出来,再合适不过。”

  如今很少能够有人把《蚂蚁没问题》和武昌起义联系在一起,这也是陈明昊二度创作之后与杭程原著最大的不同。“有几个文学社的士兵,因为一次偶然的巡查,把巡查的小头目打死了,这就是武昌起义的第一枪,这个偶然的因素引发的辛亥革命。”杭程说。即使这个场景在舞台上依然被呈现,却很少有人觉得这就是武昌起义,为此,杭程几乎强迫陈明昊把自己的剧本印出来,随票附赠给每一个进场的观众。

  相比于辛亥革命,陈明昊更想表达杭程剧本中蚂蚁的一种“从无意识到有意识的状态。”他反而更关注“个体的存在”,“现实生活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找到自我,剧中的‘爱情蚁’从无意识到了有意识,最终收获了爱情,完成使命,其他两只”技术蚁“和”诗歌蚁“虽依然没有找到自我,但他们也有自己的愿望和理想,并最终得以实现。问题在于,即使有了自我意识,实现了愿望和理想,生活变了,但他们本质依然还是原来那个样子。”这种貌似有改变,本质没有改变的生活状态,也是杭程想要提出的问题。

  取舍之间

  杭程的剧本写得极其顺手,前后只用了二十天的时间,在杭程看来,这种顺利的事态,得益于关于一只“耳机”的灵感迸发。

  杭程觉得,写作一定有一个点位是难点,这个“难点”是被杭程无意间写出来的一只耳机打破的。“我一想到耳机这个事就马上写通顺了,之前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写,起笔就写了,写着写着就写出一只耳机,这只耳机是人类的耳机,能发出声音,掉到蚂蚁洞里面。然后就不断地发出声音。这个戏应该不断有一个声音存在,作为一个非常重要的外部刺激。”

  在杭程看来,这只耳机就是一个不断激化矛盾的导火索,“蚂蚁的‘觉悟’应该有外部原因,也有内在的原因。如果说内部原因,比如他自身劳累、受压迫、受迫害被殴打,是起不到关键性作用的,必须有一个外部的东西不断刺激它,这个外部原因,耳机起到了特别关键的作用。”这个不断引起蚂蚁“幻听”的外部刺激,在杭程看来,实际上是象征着孙中山,“一个人在不停地鼓噪你去改变的声音,之后就在你身体里发生关键性的变化了。”

  在《蚂蚁没问题》最终的呈现中,这只耳机被一个大喇叭代替。陈明昊在一个月的排演中,不断磨合与剧情的关系。在把二十吨土搬到剧场的时候,陈明昊发现,一些跟这些土气质不相符的东西,都需要被淘汰,同时也需要生长出一些东西,但这些都必须在蚂蚁本身有的质感之间。为此,他把更多的空间留给演员,“很多东西也都是他们发挥出来的,但是也在不断演出的过程中,再次删减或者增加,慢慢越来越符合蚂蚁本身的质感。”

  蚂蚁真的没问题?

  “天之下不多不少两亩三分地,冬天播种夏天还不长东西,我没有彩虹也没有牛和犁,只有一把斧头攒在我手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陈明昊只是喜欢听张楚的这首歌,并没有认真思考过歌词中的蚂蚁。

  这几年,陈明昊一直在想歌词中“蚂蚁没问题”这几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蚂蚁也不会说话,几千万年他的生命系统一直就是这样,没有进步,也没有退步,老是这样,分工特别明确,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它这个物种就一直在,就觉得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真的是没问题吗?”

  于是,他把三只自认为没有问题的蚂蚁摆在舞台上,他们循规蹈矩,不违使命地辛勤挖洞,他们也一直在唠叨着“蚂蚁没问题”。“虽然蚂蚁们自己觉得自己没有问题,但是所有观众都能看得出,他们都有问题。反而如果一只蚂蚁有问题,才是正常的,没有问题的。”陈明昊发现,在通往答案和最终解释的路上,“有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

  这让陈明昊有了另外一种质疑,“什么事情你看上去没有问题,但事实上真的是没问题吗?”这成了陈明昊最想发出的提问,对于他和杭程来说,“提出问题就已经足够了。”

  三方说剧

  “这个剧演到现在,出的很多枝杈,很多是一些讲不出道理的东西。这种感觉有点像,当你对一件事情特别专注的时候,突然间走了一个神,是在一种紧张的状态下走的神,所以我就把这些东西保留下来,因为这是一种真实的东西。当然,确实是有好的东西,一板一眼的,就好像做了一个模子,其实你看到这个模子,铸出来你基本就知道什么样,这有的时候可能你一刀没刻好,刻了一个口子,没准这个模子铸出来的东西就挺舒服,很出彩,当然这个东西是一定要在整个的质感里的,这就是我想保留下来的。”

  ——导演陈明昊

  “三只蚂蚁的生活状态,其实他们并不是有意识在革命,但是革命之后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更多的自由和他们想要的东西。比如说革命之后,他们的工作条件好了,吃的好一点,但是并没有本质的变化。这是一个持久的话题,永远存在,但是没有一个答案。有反对者,不公平、不自由,我就要去改变,我对此是保持质疑的,你想改变,你怎么改变,你改成什么样?我是在问这个,但是我不会给答案。”

  ——编剧杭程

  “三只循规蹈矩打洞的工蚁,他们的劳动成果不属于自己,他们单调、枯燥、重复的生产行为已经让自己麻木,他们偶尔追求的诗歌、技术和爱情遥不可及,他们的生产方式甚至让他们仨貌合神离。他们对政治不感兴趣,对经济一无所知,或许有那么点儿文化,却无意间被卷入了一场政治经济文化的激烈震荡之中,几乎被推到了英雄的位置上。他们对世界的态度永远是”没问题“,但”没问题“到最后成了蚂蚁们的——也是世界的——最大问题:或者这三只蚂蚁没有思考能力发现问题,或者他们发现了问题却回避问题。”

  ——剧评人赵晗

  采写/《小康·财智》记者 晁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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