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审判的国家元首

　　涉嫌腐败问题的蒙古国前总统恩赫巴雅尔在绝食11天后终获保释。而与他有着类似经历的国家元首们，其下场并没有他“幸运”。在韩国、日本等国，先后有多位国家元首被送上了审判台

　　恩赫巴雅尔的这个夏天不好过。

　　这个已经退位的蒙古国前总统，此前在家中被捕，当时，大批警察和便衣警察包围了恩赫巴雅尔的家，并强行入内进行逮捕。逮捕行动中，他的保卫人员进行了抵抗，这招来了警察朝天开枪示警。当时有4名国家大呼拉尔议员以及蒙古人民革命党大批党员和支持者聚集在恩赫巴雅尔家外进行保护。

　　2009年卸任总统的恩赫巴雅尔曾经是原蒙古人民革命党主席，担任过国家大呼拉尔主席、政府总理和总统等蒙古国家3个最高职务。

　　他是蒙古历史上第一位被捕的前国家元首。

　　据悉，逮捕他的部门是蒙古国反贪局，而逮捕他的理由则是涉嫌贪污贿赂。

　　虽然恩赫巴雅尔最终在绝食11天后获得保释，但坊间对蒙古国此番变动已然各有体味，该国部分民众认为，这是恩赫巴雅尔的政治对手为了阻止其参加今年的议会选举乃至明年的总统选举而采取的政治阴谋。亦有声音认为，这是当局为了惩处腐败而采取的断然措施。

　　不过恩赫巴雅尔总算暂时脱离了苦海，但与他有着类似经历的国家元首们，其下场可就没有他这么幸运。在韩国、日本等国家，先后有多位国家元首被送上了审判台。

　　“你们是弥漫腐败之风的特权阶层”

　　上世纪70年代中叶，在经济腾飞的日本，由洛克希德案引发的历时十九年的马拉松式大审判曾让世界为之瞩目。本案中，前首相田中角荣被押上了审判台。当时，包括田中角荣在内，日本有十几名高级政治家因与贿赂腐败事件有关而被追究刑事责任或政治责任。

　　田中角荣最终被判处刑罚。

　　十余年后的1988年2月29日，与东京一水之隔的汉城，时任韩国总统全斗焕拉着小孙女的手，从任职7年的总统府青瓦台走了出来。继任者、前体育部长卢泰愚入主青瓦台。

　　卢领导韩国从日本人手里夺得了第24届奥运会举办权。

　　七年后，全斗焕和卢泰愚被一起送上了“世纪审判”的被告席。同时审判两个总统，韩国人开创了历史。

　　从1995年10月韩国检察机关立案调查，到1996年8月26日一审判决，在这9个多月的时间内，全斗焕、卢泰愚前后35次被提审，每次都被国内外新闻界详细报道。据称检察官写的调查文件如果一张张铺开，有50公里长。

　　1996年8月26日一审判决那天，汉城下起了暴雨。据说成千上万的韩国人举着标语牌在风雨中站立，标语牌上写着“惩治杀人凶手”，“纠正历史错误”。为了得到一张法庭的旁听证，许多人提前数天昼夜排队，最后进门票价已涨到600美元。

　　让人想不到的是，全斗焕与卢泰愚并不是韩国政坛这一幕的终结，而是开始。

　　2002年下半年，总统候选人卢武铉，高举“实现新旧交替，打破旧政治和特权政治”的醒目旗帜，猛烈抨击当政者：“你们是弥漫腐败之风的特权阶层！”

　　贫家子弟出身的卢武铉，后来成为韩国新时代民主的希望。曾经的卢武铉律师事务所，免费为民众及政治人物、学生领袖提供辩护，名声鹊起，最终经过选举，登峰执柄。

　　七年后，素以清廉和善著称的卢武铉，被怀疑畏罪（或羞愧）自杀。有报道称，卢武铉妻儿涉嫌巨额受贿，卢砸了自己的清廉招牌，沦为韩版陈水扁。

　　“早期民主不干净”

　　天津师大教授谭汝为曾称：韩国历届总统在野时，有些就是不折不扣的反腐斗士兼志向高远的民主先驱，但都因其家属子女或挚友亲朋的贪腐而受牵连，轰然倒下。看来，贪污腐败不仅是个人道德品质问题，更是制度、体制问题。

　　韩国宪法规定每届总统任期五年，不得连任。韩国司法是警察打爹--公事公办，独立审判，爱谁是谁，无私铁面。

　　在韩国，宪法裁判权属于宪法法院，无论是议会的行为还是总统的行为，都置于宪法法院的违宪审查权之下。

　　当年韩国前总统全斗焕贪污，下台后判刑入狱；卢泰愚贪污，下台后判刑入狱；金泳三下台后虽没被起诉，但其次子以受贿及逃税等罪名，被判刑入狱。金大中次子与三子，则分别以受贿罪被起诉入狱。

　　亚洲国家中，韩日的国家转型进程相对较早。时事分析家邱震海对本刊记者分析：早期民主本身若不干不净，而民主不彻底，就会导致各种问题。案例中的韩日领导人受审尽管有贪腐等原因，不过毕竟存在民主机制。“民主肯定有这个好处，有监督，并且司法独立。”

　　是不是审判就一定很“干净”？一定就民主？

　　在反问的同时，邱指出，很难保证上述事件中没有党派政治斗争的成分。“并不能一概而论。”

　　在此番蒙古国的变故中，就有声音怀疑恩赫巴雅尔的被捕有党派斗争的成分。关注相关态势发展的研究人员斯林格称，目前在蒙古国执政的是成立于1921年的蒙古人民党。该党1925年改称蒙古人民革命党，2010年恢复原党名蒙古人民党。恩赫巴雅尔次年另起炉灶，重新注册成立了蒙古人民革命党，并当选党主席。该党目前在议会没有席位。

　　恩赫巴雅尔的母亲信奉佛教，而巴雅尔本人也具有很浓厚的宗教情感，据悉其曾前往印度拜会过达赖喇嘛，并与达赖保持了很好的私人关系。

　　但是他显然没有得到佛祖的庇佑。

　　制衡与防弊

　　在台湾大学学者张亚中的思考中，行政、司法、立法三权分立的状态下，人们相信“权力会让人腐化，绝对的权力会让人绝对的腐化。”

　　“这句话是他们的共同信条”，张亚中认为，一个成熟的西方社会，基本上是用 “防”的角度去思考整个政治的运作，所以在效率方面，相对所谓的寡头政治和独裁政治要差一点，但是也不容易犯大错。

　　张亚中的观察中，很多东亚国家的社会传统里，讲究人与人的关系。基于此，这些国家在民主机制不成熟的同时，缺少法律的素养，“很多人会徇私舞弊，他以为他能够一手遮天。但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无论是政党攻击，还是接班人政治，都会导致他的结构不能持久。”

　　“所以每个人会很小心”--张认为。

　　分析人士称，在现代社会里，人们相信“权力会让人腐化，绝对的权力会让人绝对的腐化。”因此，权力需要多重制约与有效监督。而制衡与防弊最根本的，还需要一个成熟的机制。

　　据说丘吉尔曾讲过，民主是人类目前为止所发明的一个比较好的制度。

　　雅尔塔会议期间，在罗斯福举行的一次宴会上，丘吉尔说，他在国内经常被人当作反动派而痛打，出席会议的三大巨头中，只有他随时可被他的人民投票赶下台。最后他补充说，他个人倒是以这种危险为荣的。

　　斯大林说：首相明显地害怕英国即将举行选举的结果。丘吉尔答复，他不仅不畏惧，反而以英国人民任何时候只要愿意这样做，他们便有把他们的政府换掉的权利而感到自豪。

　　1945年，丘吉尔正在波茨坦开会，英国人选出了新首相艾德礼。

　　哈佛拉里·戴蒙德曾说，民主政治不仅是最广泛受到称颂的政治制度，而且也可能是最难以坚守的政治制度。在所有的政府形式中，唯独民主政体依赖于最少的强制和最多的同意。

　　张亚中则认为，当世国家都在民主与效率之间找寻基本的和谐，所有的民主社会有个共同点：行政、立法、司法三权分立。在三权分立的前提下找寻一条民主与效率的道路。

　　而张坦陈：三权分立最重要的思考就是所谓的“制衡与防弊”。

　　(图说）

　　权与法 无论全斗焕还是田中角荣，他们都在权欲与贪婪中引火烧身，曾经在权力之巅，最终却尊荣尽失，沦为阶下之囚。

　　理想与现实 作为韩国第16任总统，卢武铉以“农民之子”、“人权律师”的清新口号进入青瓦台。但似乎是命运的捉弄。几年后，以清廉自称的卢武铉却被指控贪污受贿，重压之下，卢武铉选择跳崖自杀。

　　文|特约记者 齐岳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