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发现男友手机里有一条问候短信,署名为秦露露。
露露这个名字天生一副小三相,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任何名草有主男青年的手机通讯录里。何况那条信息简短得不像话,以至于看似普通的一句“最近好吗”,充满了咸鱼满仓的暧昧气息。
女孩一问再问,像蝗虫围着一株怀孕的玉米一样执著、勇敢、机智,充满着与生俱来的蓬勃挖掘欲。男孩八零后独生子,心理素质不过关,终于招架不住。想着这样头顶一坨蝗虫似的苟且偷生,还不如死了好。他做好了慷慨就义的准备,于是有问必答,连床上细节都没逃过。
女孩哭了很多次。每一次都很哀怨,每一次都让男孩觉得自己应该马上从女孩身边永远消失,才能让她的伤口慢慢愈合。可是,每一次的结局都是女孩红肿着双眼,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的嘴巴因为刚才的干号,而像一口即将烧干的铁锅,充满着痛苦的焦煳味。
有一次,男孩斗胆说,对不起让你这么痛苦,我确实错了,要不咱们先分开几天吧,冷静冷静。女孩像被烧火钳捅伤的老虎,跳了起来,正在缓慢流过脸颊的眼泪甩在地上啪啪作响。她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他,将他的头压在自己波澜起伏的胸口,口里呼叫着“不要离开我”。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惊呆了,庆幸地想,还好,她没有DEF杯,否则自己将要被幸福地活活闷死。
爱情继续下去,他们还一起去马来西亚度了个小假。
从此,她在爱情中充当了一个伟大的角色:皇太后。而他,原本与她站在同一个地平面上,秦露露过境,便直降为她的大儿子或小下属,因为有把柄握在她的手上,而无可选择地要忠于她、听从她。在她大姨妈来临或天气预报晴老天却不给面子地下起暴雨的日子里,再次被她拎上烧烤架,抹一些已经抹过几十次的作料,一遍遍袒露与秦露露有关的一切,仿佛对于那些痛苦,彼此已经甘之如饴。
有一件事,他一直有点迷糊,那就是为什么她拼死拼活地挖出真相,却又选择了原谅。难道出轨这件事,在女人眼里不是罪该万死的?
一天,他看《水浒》。第十一回“朱贵水亭施号箭林冲雪夜上梁山”,这样写——
林冲道:“小人一身犯了死罪,因此来投入伙,何故相疑?”王伦道:“既然如此,你若真心入伙,把一个‘投名状’来。”林冲便道:“小人颇识几字,乞纸笔来便写。”朱贵笑道:“教头你错了。但凡好汉们入伙,须要纳投名状,是教你下山去杀得一个人,将头献纳,他便无疑心,这个便谓之投名状。”
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忽然意识到自己握在她手里的那一件事,竟然像一个爱情投名状。她因为握了它而可以要求他忍受一切,而他因为有了那样一个把柄握在她的手里,而必须忍受一切。他与她的关系,竟然因为一件有缺陷甚至罪恶感十足的事情,而变得格外牢靠与强韧。
他把那页翻开给她看,她看过后,一脸迷茫地说,这有什么好看的?
小把柄也好,投名状也罢,即使事实果真如此,也终究不是她处心积虑的结果。她只是像许多涉世未深的女孩一样,喜欢在完全没有考虑清楚之前就动工,凭着直觉与感觉,顾不上后果,于是只能一边挖掘一边修复。如果修复的速度赶不上挖掘的速度,那城,终会坍塌。如果修复的速度快过挖掘的速度,最终建立的,也是一个完全不是她自己所预想中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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