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给人带来的巨变不亚于一场彻底的整容手术。
当泡妞大过天的陈天能在大半夜发来一句酸溜溜的情诗我一点也不意外。“你像剃刀一样锋利,又像祷言一样温柔。”他坦言,是从学话剧的朋友那抢来的,他觉得特适合我,一定抢来了不准人家写进剧本用。他常常这样霸道又天真。那句诗是真的好,爱情里的众生相。谁不是一面观音慈悲,一面嗜战阿修罗。
那是他追我的第三个月,他有些气馁,“我为你做的这些,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怎么会没有感觉。凭空冒出一个有钱人家的男生,天天开着车来给你送早饭,这样的情节想想都觉得虚荣得要死。每天七点半,陈天准时报到,一个大纸袋子里装了六人份,宿舍里的姑娘人人都喜欢他,人人都骂我:“你再拿乔死撑着,天理难容!”可是当灰姑娘也要勇气啊,带你去看最美丽的风景,红酒雪茄、别墅豪车、奢侈品,以一句“从此他们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结尾,我从不敢想自己有这样的运气。何德何能呢,又不是美若天仙。所以我对他说:”玩尽兴了就收手吧,外面大好河山。“他啪一下扔了电话,硬是消失了好一阵。
之后我开始实习跑新闻,回去得晚只得在外面租房子,每天素脸东奔西走,不是跑得灰头土脸就是在办公室写稿到天明。那里有暖气,上面摆一盆水仙,连花香都是暖暖的。捂着茶杯发一会呆,想起陈天,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他给我发短信:“吃饭我就会想起你还饿着肚子,想得难受就什么都吃不下了。”他真是个令人温暖的傻瓜。
新闻稿写到天亮才回家睡觉,突然想回宿舍看看那帮姐妹。见到门口站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提着一个大纸袋子,室友穿着羽绒服跑出来拿。他们说了几句话,面前都飘着白气,恍惚得像做梦。我喊住他,我说:“陈天,我不住在这里了,你不要这样了。”他的头发上结了一层霜,笑:“他们都说我是发痴,等病过了就好了。再说,这几个丫头就盼着我来送早饭,说要给我送面锦旗。”
后来我们还是在一起了,人都是在某一瞬间被柔软地触动,于是任性啊,无谓的勇气啊都跑出来了。再坏能到哪里去呢?不过是被打回原形。和陈天在一起的那一段时间,如林姑娘进贾府,处处谨言慎行,如履薄冰。他带我出去吃饭,逢人就介绍:“这我媳妇,顾岚。你们只准喊顾岚,不准给她取小名儿。”我站在他身边,迎着那些目光,直了直腰杆,一如狐假虎威里那只狐狸。但到底是玩不到一起,他们赛车泡吧,一身名牌去参加聚会,旅游最差也要去趟香港。我实在无心应对,陈天虽然很不高兴,但到底没有勉强。
有一次他去法国出差五天,走前煞有介事地把他住的地方的钥匙给我,说有空去帮他看家。他走了我真的每天头脑发热转了两趟地铁去他家。三环以内的高档恒温公寓,走进去四季如春的感觉。我开始打扫卫生,不知不觉太阳就下山了,我抱着那些被阳光晒得松软无比的被子坐在夕阳里傻笑,我觉得这就是爱了啊,害怕随时会失去的爱情。
陈天回来了,吃晚饭的时候随口说了句:“我回家放行李,发现家里干净得吓人,这次请的钟点工阿姨好,我要给她发奖金。“我听了漠然,把钥匙还给他。他说留着吧,我说我又不会去,放我这里也没用。他有些不高兴地收回去了,又送我出差时买的礼物,一块手表,我不冷不热地收下。
最后我们还是分手了,大概是双方都觉得太过勉强。最后一次见面,我把这些天收的礼物整整齐齐地完璧归赵。陈天冷着脸看着,突然说:“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永远都是我在求着你,你有一张怎么也捂不热的脸。我真的想要跟你结婚,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可是不是只有你有自尊,我也有自尊。我累了,我没有勇气了。”说完他等着我说话,可是我只吐出一句“再见,好好保重”。他转身就走了,随手把礼物统统倒进了垃圾桶。
可是他不知道,他走后,我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我把垃圾桶踢翻,一件件把礼物捡回来,用围巾擦干净。我坐在冷硬的水泥地上,抱着这些美妙的礼物,想起他最动情的时候说过“人生得一顾岚足矣“,失声痛哭。
我想问问老天,我们是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就是成不了?
顾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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