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会错 犯错的总是人

  • 来源:女报•时尚
  • 关键字:婚礼,爱情
  • 发布时间:2013-05-06 13:44

  这世上其实只有两种男人,你可以碰的和不可以碰的。

  我没想到苏利会那么早结婚。好些年不见,刻意不联系、回避对方的消息,假装从未在彼此生命中出现过,结果还是会突然冒出来,像夏日的暴雨,忽地就倾盆而下,令人措手不及,继而狼狈不堪。

  是在旧同事的婚礼上,遥遥地看到似曾相识的面孔,浑身一震。还未来得及反应,伴娘已经把他领了过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先生和苏太太,新郎那边的亲戚。”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但还是故作镇定,伸出手去轻声说:“你好。”

  他并不与我握手,同我一样震惊,面目苍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倒是他太太主动同我说:“你的头饰真好看,在哪里买的?”

  “朋友送的,好像是从欧洲带回来的,也不太清楚。”我说。

  “真是可惜呢,我一直想要一个这样的发箍,就是买不到。”

  “我送你好了,反正平时也用不到,太隆重了,扔了也不是,留着也不知道干什么,正愁不知怎么处理。”我边说着边把头饰卸下来给她。那是一只羽毛的发箍,一边高高竖起,十分华贵,的确是雾禹从欧洲带给我的。那时他正追求我,对我格外好。

  苏太太再三推辞,终究还是收下了。我替她戴上,她脸小,眼睛又大,看起来像个小孩子,虽故作高雅,却还是藏不住那股淘气的秉性,十分讨人喜欢。

  苏利则从头到尾都在一边看着,一语不发,我便也装作不认识他。之后我又同他们道别,来不及去祝贺新娘,连忙落荒而逃。婚礼这样的场合,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哪怕是不相干的人。

  可还是逃不掉。半夜新娘打电话给我,说:“你认识苏利?他有点醉了,嚷嚷着要你的电话。”

  “不认识,大概是想找我买车吧。”我说。

  她虽怀疑,但还是忍住没问,只是说:“那就好,我把电话给他了,祝你好生意。”

  挂掉电话,我才叹息起来。天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月亮,隔着雾,像水里的倒影一般虚幻。

  我按着胸口,安抚我的心,却总觉得它随时都会跳出来,朝我大声地叫着一个名字,苏利。

  时间就是时间,人就是人,早一点出现或晚一点出现,其实都不影响最终的结局。

  以前有段时间很流行一个关于爱情的说法,什么对的时间对的人,抑或错的时间对的人。

  我曾经一度觉得这个说法极其精辟,可活了小半辈子后,才发觉根本不存在什么对的时间对的人,时间就是时间,人就是人,早一点出现或晚一点出现,其实都不影响最终的结局。

  就好比十六岁时的我与苏利,才刚升高中,就已经如胶似漆。少年恋爱倒也无妨,只是人家都清汤寡水,偏偏我们炙热如火。也不记得怎么会那么相爱,分开一秒都如同深陷地狱,痛苦得不能忍受。也许是因为年轻,热情无处挥发,才全身心地投入爱情里。可是家长和老师却如临大敌,想尽一切办法试图将我们分开。最激烈的时候,家中每天都是争吵,父亲与我,我与母亲,父亲与母亲。他们几乎朝我骂出了最难听的话,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靠在床头不吃不睡,心里还是一遍一遍地叫着,苏利,苏利。

  这意义深远的名字啊,最终是以我的离开而淡出。

  那天四位家长在我家会谈,我贴着门静悄悄地听着。苏利的父母为了能让我离开,不惜动用所有的人脉给我父母介绍了新的工作。我的父母百般犹豫后终于答应。就这样,我们举家搬迁,从北到南,几乎横跨了整个中国。

  而现在,他又跨过那漫长的山与河走到我面前来。

  清晨电话响起,我看了一眼,是陌生的号码,却已经猜到是谁。

  他说:“醒了吗?出来喝茶好不好?”

  明知不该,我却还是忍不住回:“时间地点?”

  周末的酒楼永远聒噪不堪,分贝几乎掀翻了天花板。我一桌一桌找过去,终于看到他坐在那里。大概是没有睡好,顶着一副黑眼圈,穿做工精良的白色衬衣,一如既往的儒雅气质,人却不再是当年的人。

  我静悄悄地坐下,他这才抬头,眼睛忽而地闪烁一下,我亦忍不住心酸。

  因为经历了苏利,无论下一个人是谁,我都不会再介意,可真的遇上,又仿佛那个人不是苏利,无论是谁我都会介意。

  与苏利一个上午坐在那里默默无声,任谁都看得出我们有问题。我也想让局面轻松一点,可每每想开口,却总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于是只好静静地吃东西,结果吃得太多,险些站不起来。

  与苏利碰头后我又去找雾禹。雾禹还是老样子,一见面就挖苦我:“咦,才几天不见就胖成这样了?你到底是吃了些什么?”

  我朝他翻白眼,躺在他的沙发上不肯动。他泡了一杯茶放到我面前,这才看了我一会儿,认真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见到他了。”我说。

  雾禹怔一怔,问:“他?”

  “嗯,他。”

  与现在的追求者讨论前男友实在不是什么聪明的事,但除了雾禹,我又不知道可以同谁说。

  关于苏利,点点滴滴他都记录在案,因为他曾经是我的心理医生。大学时期我一度抑郁不能自持,父母这才紧张起来,带我去看心理医生。

  第一次见到雾禹,就是在这间房子里。我一句话也不肯说,他也不着急,放了音乐,坐在桌前玩着自己的钢笔。一个小时的时间到了,我站起来走,他礼貌地说:“下周请准时。”

  就这样连续三周,我才终于肯说:“我想念一个人。”

  他微微抬头,眼睛里满是笑意,问:“然后呢?”

  很难说是不是雾禹治愈了我,只是倾诉着倾诉着,我心里也好过了一些。终于有一天雾禹同我说:“你的精神状况已经好了很多,以后不用再来了。”

  我有点着急,道:“可是我喜欢待在这里!”

  “你可以来玩,以朋友的身份。”

  我这才放下一颗心,照例还是常常来见他。我喜欢他那只大大软软的皮沙发,喜欢他房间里姜花的味道,喜欢那些轻柔的音乐。一切都是静静的,死寂了一般。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他不许我再来,是因为他不可以同患者谈恋爱,但如果我不再是他的患者,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我。

  雾禹追求了我整整两年。一个健康的、年纪适当的、有着体面工作的男人,愿意对我好,不介意我的过去,似乎在所有人心里,遇到他都是我的荣幸一般。可要命的是我没有这种觉悟。

  实际上我知道,因为经历了苏利,无论下一个人是谁,我都不会再介意,可真的当我遇上,又仿佛那个人不是苏利,无论是谁我都会介意。

  只是因为你恰好出现,在我生命中画一个小圈,我绕着你转,转完了说再见。

  与苏利是怎么分手的呢?

  十一长假,抑或寒暑假,我坐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去看望他,不过是几个月不见而已,他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瘦到只剩下骨头,眼圈深陷,惨不忍睹。

  我自然是难过的,心想再这样煎熬下去,两个人恐怕都活不下去,长痛不如短痛,干脆一咬牙同他分了手。那时举家搬迁都没能将我们分开,没想到最后我却输给了自己。

  那天临别前我留下一封长信,独自拖着行李箱去火车站,从此换了电话号码、联络方式。他会不会伤心、是否绝望过,我都不知。

  一别至今,算一算,整整八年。

  八年过后我已是待嫁的老少女,他是已经结了婚的人。这世上其实只有两种男人,你可以碰的和不可以碰的,苏利是后者。我有我的道德底线,他亦有他的人生,说到底也没有什么对与错,有的只是应该不应该。

  周末终于过去,我照常上班,正在跟客户介绍车子,苏利推门进来。我假装没有看见,继续低头背着台词,油缸几何,性能如何,最近又有什么折扣。苏利在一旁小声道:“我只待一周,婚礼结束就要走了。”

  我还在跟旁人讲:“这款车子跟别的不同,过很久也不会降价的,现在是新车才有促销,回头就没有了。”

  “没有想到还能见到你,很高兴。”

  “首付只要五万,一年十二期算下来也不算贵了。”

  “看到你过得不错,我很放心。希望你好好过下去,我也会。”

  我带顾客去办按揭,回来时苏利已经不见了,他方才站过的位置像是在空气中留下一个清晰的轮廓,我不能走进去,也触摸不到。

  那些年的故事都一点一点淡下去、湮灭下去,我佯装坚强,一滴眼泪都不掉,心里却有什么在微微颤动着,像是要崩溃了一样。

  雾禹说:“反正你需要的时候,我都在。”

  而苏利说:“希望你会好好地过下去。”

  我当然会好好地过下去。因为爱过苏利,我的人生便不再有遗憾。在我如花一般的年纪,遇到苏利;当我老去,我碰到了雾禹。从来都不是什么对的时间对的人,只是因为你恰好出现,在我生命中画一个小圈,我绕着你转,转完了说再见。

  撰文_小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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