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为什么爱我

　　虽然已经与男友拉埋天窗，她却总有一事，如鲠在喉。那就是每当问起他，你爱我什么，他的回答都是，我爱你可爱。这个不是答案的答案，总让她想起另外一个男生。那个男生陪伴她的时间并不十分长，面对同样的问题，他的回答是，我爱你生活中独立，情感上依赖。

　　这句话，于她的感觉，如夏夜从浴室中走出来，一阵不知从哪儿吹过的凉风，掠过她闷热了一天、正在干燥的背，那风，带着遥远处栀子花的香，带着更远处雪山的凉，淡淡地，却戳中了她藏得最深的骄傲与自豪，以至于虽然经过风风雨雨，他们终于未能在一起，她却始终觉得，他是真的爱过他，那爱里，有知。如今的这位男友，可以一起生活，一起玩乐，甚至可以一起度一生，然而对于他对自己的爱，她却始终未有如那个夏夜，微风吹过脊背，根根汗毛直竖的明晰。

　　你究竟爱我什么，是几乎每个恋爱中的女人都会问的话。这个问题，因为太像爱情中的例行公事，问话的人问得随意、一问再问，对于答案也并不十分挑剔。你的眼神打动了我，我爱你耳朵上镀金般的绒毛，我爱你婴儿般小巧的指甲，我爱你的善良，我爱你的大度，我爱你的坚强……正如那首名为《我爱你，中国》的歌里所唱：我爱你春天蓬勃的秧苗，我爱你秋日金黄的硕果，我爱你青松气质，我爱你红梅品格……

　　只要美好，什么样的答案都饱含深情，直到有一个人，他的答案与你心中期待的那个一模一样，甚至，他用语言说出了一个不可言传的你。这是女人心中，爱情最美的一件事，不管两人今后如何，这个答案将永远活在她的记忆中。

　　这或许也是一种虚荣。而正是虚荣，让女人在爱情中格外敏感，无数次地询问，直至令男人觉得啰嗦，只是为了与他心中的那个自我相识，她们无法接受不明不白的爱，更不愿意相信爱一个人终归需要美化与虚构。

　　一个男孩与女友分开，痛苦了很久，虽然整个分手过程，他的女友所展现出的极品气质，超越了“我的前任是极品”微博的任何一条。于是我好奇，问你究竟爱她什么，藏在问题下面的，自然是酸着一张脸——哼，这样一个不怎么样的女孩。男孩的神色，却瞬时柔软下来，恍惚一刻之间，回到了初相遇的时候。“也没什么，说不清楚。”尽管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他却不肯说，大约觉得没有什么值得说出口的事。

　　“说不清却爱得这样深？”我几乎是尖刻的。

　　“嗯，第一次见面，她短发，头发烫成小小的卷，一个一个，很顽皮……我大约比较爱她的顽皮。”他的声音很小，在空旷的房间里蘸满了回忆的薄糖霜味道。

　　还有一个男孩，他爱上一个女孩，是因为阳台上，她薄薄的白棉布文胸冲出一群厚实的海绵文胸，像一粒子弹般击中了他。只是，他永远不敢告诉她，我是因为这个爱上你。在他眼里，纯洁的三月，微风中白棉布文胸像一朵无香的山茶花，是湿热而纯情的台湾青春片，而在她的眼里，那一定代表最猥琐与最色情，甚至不是爱，是欲，是玩弄。

　　绝大多数的爱，是先有了爱，才有了解，而爱即使并非一见钟情，也必是某一时刻的某一点，像沙漏的最后一点沙落下，轻飘飘却彼此被轰然击中，无论周遭如何，在你们的世界中，时光即刻静止。

　　先有了解，再去爱，太过深思熟虑，总显得含金量不足，却只有这含金量不足的爱，才能说出“我爱你生活中独立，情感上依赖”，可这绝不是爱的起因，世间一切爱，都有一个微小的起因，不足为人道，才可悄悄收藏在心中，许多年许多年，直到除自己之外的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

　　能够说出来的并且打动我们的，往往是了解，而不是爱。爱惟有心知，人们却总难免权衡得失，要个明白。于是，我们对爱的了解与期待，与爱之本身，总是存在着偏差。

　　撰文_叶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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