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流感较量

　　“禽流感”再次走入公众视线，这次是全球首次发现甲型H7N9病毒感染人的病例。唯一能够有效预防流感病毒感染的方法，是注射相对应的疫苗。但针对新型病毒的疫苗，大约需要半年才能产生。

　　在这段时间里，中国人的恐慌情绪是不能用“勤洗手”来抚平的，那么，我们能做什么呢？

　　流感如何伤人

　　感冒，中国人又称为“伤风”。古代中国人认为感冒是由风邪入体所致，现在还有很多人认为感冒与着凉有关。其实感冒根本与此无关，注意保暖或避免吹风，都不能预防感冒。虽然症状相似，但普通感冒和流行性感冒是两种不同疾病。前者是由100多种各式杀伤力不算强的病毒引起，后者则是由流感病毒所致。

　　普通感冒会在一周左右自己痊愈，目前没有药物能够抵抗普通感冒病毒。本来吃一些缓解头疼、流鼻涕等症状的药物即可，可不少医院喜欢给患者使用抗生素—抗生素只杀灭细菌，对病毒无效。

　　人类与流感的较量，是另一番惨烈景象。历史上，害死人最多的传染病正是流感。最惨烈的一次发生于1918年，全世界1/3的人被感染，死亡人数在2000万以上。迄今，每年还有5%以上的人类被感染，其中300多万人病情严重，超过25万的患者死去。

　　流感病毒为何如此凶猛？历史上同样肆虐的天花、鼠疫，不都伴随着科学的蓬勃发展而被消灭或控制住了吗？

　　事实上，在科学家研究的传染病排行榜上，流感名列第二，仅次于艾滋病。流感病毒分为A、B、C三个类型，中国称为甲、乙、丙三型，其中的甲型最常见也危害最大。流感病毒至少能产生11种蛋白质，而其中露在外面的“H”和“N”作用很重要，这两种蛋白也经常出现变异。现在研究者已经发现（或者分离到）17种H和9种N，分别结合在一起，共出现了135种亚型。这次引起恐慌的病毒，被称为甲型H7N9。

　　H、N蛋白质对于病毒非常重要，病毒要在人体内进行感染和传播，离不开这两种蛋白质。H的主要作用是让病毒进入人体细胞并加以感染。细胞被感染后，就成了复制新病毒的工厂。N的主要作用是使在细胞里新复制的病毒能从细胞里传递出来，以便去感染其他的细胞。

　　H、N两种蛋白质暴露在病毒包膜的外面，人体的免疫系统能通过对它们的识别来抵抗流感病毒。如果能够识别，免疫系统会产生相对应的抗体，将病毒消灭；如果不能识别，比如遭遇了对人类来说是全新的禽流感病毒，免疫系统就会召集大量的免疫细胞来吞噬病毒---而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危险也伴随而来。

　　对人体免疫系统而言，这次的甲型H7N9禽流感病毒是完全陌生的，再加上病毒的破坏性很强，所以免疫系统如临大敌，调动大量的免疫细胞来到患者被病毒感染的肺部。但同时，体液，作为免疫系统的一部分，也会被调动，越来越多地聚积在呼吸道，导致患者呼吸困难，甚至死亡。

　　流感病毒的H，要和细胞上一个叫做唾液酸的分子结合，才能进入细胞。人流感病毒能与人的唾液酸结合，而禽流感病毒能与禽类的唾液酸结合。由于人的唾液酸与禽的唾液酸结构并不相同，所以原本我们以为人是不会感染禽流感病毒的。可惜后来发现，人体上呼吸道有人唾液酸，而下呼吸道则有禽唾液酸。所以，只要从呼吸道进入的禽流感病毒量足够多，人的下呼吸道完全可以被禽流感病毒感染。

　　由于是在下呼吸道被感染，直接就会引发肺炎。病毒的侵袭，让肺泡丧失了氧合功能。再加上免疫系统调集大量体液聚积在呼吸道—最终，很多患者迅速发展为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并死亡。

　　板蓝根有用吗

　　板蓝根防治感冒几乎成了国人的一种信仰。面对H7N9，它再次成了明星：大学的自习室里，学生们舍弃了咖啡，改为边喝板蓝根边上自习；养鸡场里，土鸡养殖户给几千只鸡喂食板蓝根；药店里，板蓝根脱销……

　　最近甘肃、江苏等省卫生厅迅速颁布的预防措施中，各种针对新型流感病毒的中药有很多种，板蓝根只是其一。果真有那么多种药物可以对抗全新的病毒吗？

　　中医给出的解释是：西医治的是病，中医治的是人—用中药调理身体，从提升免疫力的角度来对抗禽流感。所以，用一种方子去迎击多种病毒或者用多种方子迎击一种病毒，都有了“圆满”的解释。

　　流感病毒伤人的机理，是人体免疫系统面对陌生病毒的过度反应。中药是否能提升免疫力暂且不谈，但免疫力的提升对于防治流感病毒不仅无效，反而雪上加霜。也就是说，对于甲型H7N9禽流感病毒的感染者而言，如果板蓝根真能提升人体的免疫力，那么面对病毒，这只会加速患者的死亡。

　　达菲能做什么

　　万幸的是，只有下呼吸道能被禽流感病毒感染，这意味着病毒要进入并不容易，要传播出去也很难。所以只要不与禽类密切接触，被这可怕病毒感染的可能性还是非常低的。

　　但别急着乐观。病毒非常容易变异，如果某种禽流感病毒变异成能够跟人上呼吸道的唾液酸相结合，那么人类岂不是既容易被感染，又容易通过喷嚏、咳嗽实现人际传播？

　　曾有科学家研究发现，让禽流感病毒基因组的五个位置发生突变，就可以在哺乳动物之间进行传播---而这次的H7N9病毒的基因组，已有三个位置满足了此要求。

　　人类就没有克敌制胜的法宝吗？很多人都会想到另一颗抗流感明星---达菲。这个抗流感的万能药，能杀死病毒吗？

　　很遗憾，目前并没有任何药物可以直接杀死流感病毒。达菲针对的目标是病毒包膜外面的蛋白质---N。之前提到，这个N可以让新复制出的病毒与被感染的细胞分离，从而让新病毒去感染别的细胞。达菲的作用就是抑制住N的功能，让新病毒离不开，也就阻断了病毒的复制传播之路。

　　如果在感染早期使用达菲，人体内被病毒破坏的细胞数量少，自然也就起到了显著功效；可如果使用得较晚，体内已经被病毒破坏严重，即便再阻止病毒复制传播，意义也不大。

　　达菲是否对所有亚型的流感病毒都有效？流感病毒虽然总在变异，可它的N的活性中心结构竟然相同，而达菲正是作用于这一活性中心。但是，随着病毒的一次次变异，抗达菲的病毒终于相继出现，它们要么是N的活性中心发生了变异，要么是不需要N也能传播—所幸这些病毒杀伤力很小，目前对人类危害较大的那些流感病毒都还能被达菲压制。但将来很可能出现达菲无法抵抗的强大流感病毒。

　　改变禽畜散养的方式

　　有人可能会问：为什么流感病毒如此变化多端？

　　生物体的遗传物质是DNA，但流感病毒的遗传物质却是RNA。遗传物质在进行自我复制的时候，会随机发生错误，DNA有一套纠错机制，RNA却没有，于是就形成了变异。

　　流感病毒的基因组由1.4万个核苷酸组成，病毒每复制一万个核苷酸，大约会发生一次变异，基本上每复制出一个新病毒就变异一次。这样的速度，造成我们的免疫系统难以识别。

　　而且，流感病毒的基因组是分割成8个片段分别复制的。如果有一个细胞分别感染了两种病毒，那么两个病毒的基因片段，就会组装成一种全新的病毒。比如，猪的身上既有人的唾液酸又有禽的唾液酸，所以人、禽、猪的流感病毒都可以感染在猪身上，于是就杂交产生了之前引起轰动的甲型H1N1猪流感病毒。

　　值得一提的是，三种病毒都跑到猪的身上，这与亚洲地区所习惯的禽畜散养方式密切相关。

　　现代化的养殖环境可以很好地杜绝这种杂交传播，但中国人对散养的禽畜抱有一种文化上的热爱，甚至产生了认为散养更健康、吃土鸡更有营养之类的迷信。不得不说，这大大帮助了流感病毒的变异。而这次的H7N9流感病毒，据推测是东亚野鸟与长三角地区的鸡、鸭群传染而生。

　　所以，改变禽畜散养的方式，可减少流感病毒变异几率。

　　文|张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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