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富豪罪与罚

　　每一个出走的富豪身上都有一个复杂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大多与政治有关

　　这一天对于普京来说心情应当不错。

　　当地时间3月23日深夜，流亡英国的俄罗斯富豪别列佐夫斯基被发现在距伦敦不远的家中死亡，死因不明。

　　这位曾经支持普京、后来又公开反对普京的流亡者还被指控为前克格勃特工利特维年科毒杀案的主谋。

　　“13”在西方世界里不是一个很吉祥的数字，相传沾上这个数字的人或多或少可能会有霉运。2013年恰恰是别列佐夫斯基流亡英国的第十三个年头，这个前苏联科学院通讯院士在弃学从商后一路顺风，积累了巨额财富，同时他也被指依靠政治特权为自己获得了庞大的经济利益，是所谓著名的俄罗斯寡头。

　　俄罗斯的“寡头”指的是在20世纪90年代私有化过程中一夜暴富的大资本家。寡头现象最为突出的是石油生产领域。石油在俄国民经济中具有特殊地位，而石油企业又在私人资本的控制之下，因此，石油巨头在俄的政治经济生活中影响力非同凡响。

　　1996年3月的一天，叶利钦秘密召见了俄罗斯7个金融寡头，除别列佐夫斯基外，还有大桥银行总裁古辛斯基、国际商业银行总裁维诺格拉多夫、首都储蓄银行总裁斯摩棱斯基、阿尔法银行总裁弗里德曼、梅纳捷普银行总裁霍多尔科夫斯基、俄罗斯信贷商业银行总裁马尔金。其间达成了一项协议：银行家提供财政支持，确保叶利钦连任；叶利钦则承诺维护寡头的经济利益。

　　这“七大寡头”加上统一电力公司总裁丘拜斯，基本上控制了俄罗斯油气、动力、冶金业和金融业，并一定程度操纵了舆论。如俄罗斯前任副总理叶戈尔·盖达尔所言：“在最厉害的时候，俄罗斯政府被7～10个商人左右，他们甚至可以随心所欲撤换总理。”

　　然而，普京上台后开始打击寡头，别列佐夫斯基成为反对普京的重要领袖，并最终走上了流亡海外的道路，所谓是非成败转头空，再回首昔日富豪已然成为一个符号。

　　关于别列佐夫斯基的死因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死于自杀，有人说他死于心脏病猝死。但无论如何他的死亡可能都绕不开俄罗斯对他的心理高压。普京再度上台后，估计别列佐夫斯基已经基本看不到生活愉快的希望了，据说这个曾经的亿万富豪曾请求普京原谅他，并请求能够返回祖国俄罗斯。

　　但是再多的请求也已经成为泡影。

　　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普京在莫斯科的寓所里会不会冲上一杯咖啡，向远在英国的魂灵递一声“cheers，老朋友。”

　　流亡并快乐着

　　我们或许可以这样推断，别列佐夫斯基的流亡历史应该不是很快乐，因为他曾经一度窘迫到依靠朋友的救助去买机票。但是相比之下，另一位曾经的富豪、依旧的流亡者，可就与其有天壤之别了。

　　这个人叫做他信，这名字对很多人来说不是很陌生。

　　这个传奇人物早年做过警察，而后弃警从商。他创办的公司曾经垄断过泰国的电视卫星天线和移动电话业，使他一度成为泰国首富。进军政坛后他成为泰国总理。现在想想，距离他登顶泰国总理宝座之日，还差一年，也是十三年。

　　2006年，流年不利的他信遭遇政变逼宫，被迫流亡海外，一般来说，被迫流亡的人总给人一种仓皇逃窜的感觉，人们一想到这个字眼就会联系到漏雨的茅草屋，仅剩两块破布遮着屁股的裤子（还散发着各种说不出的异味），以及无穷无尽的白眼。但他信的流亡生活似乎不是这样，要记住，再怎么说，他手里也掌控了巨额的财富。

　　来自2009年的一则消息称，他信拥有至少5个手机及近30个可在不同国家使用的电话SIM卡。他的手机包括一部诺基亚音乐手机和一部黑莓手机。曾经为他写作传记的一个作者声称，他信所拥有的电话SIM卡覆盖了全球主要的移动通讯运营商。

　　很关键的一条是，无论走到哪里，他信都可以制作并发布卫星电视视频--曾为他信家族产业的新卫星公司，据说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作为泰国唯一的卫星公司，新卫星公司保证了他信不需为卫星视频支付高额费用。至于他信来往各地的专机，据称是一架价值3亿人民币的喷气式飞机。

　　更关键的是，他信在海外可不是专程去流亡，他还在不断参与各类政治活动。2011年泰国大选中，被称为“他信党”的为泰党获得下议院超半数席位；他信妹妹英拉如愿成为泰国第一位女总理。当时，尚在英国流亡的他信随即发表了希望回国的讲话。他信曾经一度返回泰国国内接受审讯，但是此后夫妇二人就借着参加北京奥运会之机前往伦敦，并申请了政治避难。当然，随后泰国法院就签发了针对他信的逮捕令。

　　只可惜，这张逮捕令至今仍未送到他信手上，2010年11月4日，柬埔寨正式任命他信为首相洪森私人顾问和政府经济顾问。据悉，长期流亡海外的生活并没有让他信远离政治，相反，他信利用金钱和个人影响力，通过新建政党、发动支持者、扶持接班人等方式，不断左右着泰国国内的政局。当年他信的妹妹英拉曾经在一次拉票中高喊：“我是他信的妹妹，我的哥哥向你们问好！”

　　不能不说，他信的流亡生涯，着实精彩纷呈。

　　另一种“大亨”

　　若说流亡，相信一个人的名字绝大多数美国人都会铭记在心，他叫做本·拉登。

　　本·拉登父亲的经历，或许可以“流亡”作为注脚。当年，只有一只眼睛的他只是码头上的搬运工，每日顶着日头流着汗水过活。

　　最终，年轻的码头汉子决定去开掘新的人生，他的目的地是沙特阿拉伯。老拉登最终在沙特找到了一份石油公司的泥水匠工作，并由此起步，成为工程承包商，逐步发家。

　　然而，他至死也没想到，自己会生出一个几乎全世界知晓的儿子。

　　在57个兄弟姐妹中排行17的本·拉登，曾在家族企业中工作了一段时间，但他始终未能感到愉快。美国军方曾保守估计，拉登的个人财富实际上至少有5亿美元，这成了拉登实施恐怖主义活动的资本。

　　1996年，拉登开始到阿富汗避难，并逐步接受了塔利班的庇护，最终将阿富汗建设成了他的大本营。拉登可谓是在流亡生涯中建立起了他的恐怖帝国。宰赫兰美空军住所爆炸案、东非美国使馆爆炸案、也门美国“科尔”军舰爆炸案，直到史无前例的“9·11”恐怖袭击事件。

　　在波斯尼亚，拉登资助建立了伊斯兰好战分子的训练兵营；在塔吉克斯坦，他资助分裂反叛组织建立军事训练营，而在巴基斯坦，这个人则召集了伊斯兰恐怖主义分子的最高议会。他和150名神职人员组成了“伊斯兰反犹太人和十字军国际阵线”。

　　然而有一种说法，在见过拉登的西方记者眼里，拉登是一个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害羞的人，据说他“讲起话来轻声轻语，极有礼貌。”

　　财富背后的政治

　　流亡在外的富豪们，给了观察人士不少谈资。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乔新生在与本刊记者谈到类似的现象时称，流亡富豪们几乎无一例外都与政治有着纠葛不清的关系，在他看来，财富本身就是一种政治的象征，或者可以这样说，政治正在以资本的方式不断地炫耀。因此，掌握巨大财富的俄罗斯富豪虽然不愿公开自己的政治计划，但是，财富本身不断地在昭示着俄罗斯富豪的政治野心。从这个角度来说，不是因为他拥有政治野心，而死于非命；而是因为他拥有实现政治野心的财富，而命丧黄泉。

　　当年，在俄罗斯的私有化大潮中，一些接近俄罗斯权力中心的政客们，在西方金融机构的支持下，采用各种方式收购俄罗斯公民手中的私有化证券，以非常小的代价在短期内获得了俄罗斯的国有企业。俄罗斯的富豪们知道自己的财富从何而来，因此，在经营的过程中不断地靠近俄罗斯的权力中心，试图用政治投资来保护自己的商业利益。

　　然而在普京总统竞选连任的过程中，俄罗斯的富豪们不甘寂寞，试图借助于自己强大的经济实力，在政治上与普京分庭抗礼。正是这种政治上的动作，使得普京动用国家权力，将俄罗斯的富豪绳之以法。部分俄罗斯富豪逃亡海外，成为著名的海外流亡大亨。

　　俄罗斯总统采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实现了私有企业的国有化。海外流亡的俄罗斯大亨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因此，采取各种方式不断地诋毁俄罗斯总统，并且试图通过资本市场翻云覆雨，挽回自己的败局。但遗憾的是，政治是如此的残酷无情，当他们不明不白死去的时候，他们的朋友才真切地意识到，与俄罗斯的执政者相比，他们只不过是苟且偷生的蝼蚁。

　　每一个出走海外的富豪身上都有一个非常复杂的故事，每一个复杂的故事都包含了非常多的政治元素。

　　文｜《小康》记者 齐岳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