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设计”在哪里？

　　巴黎作为久负盛名的时装发源地，老牌时装屋们都拥有着不容置疑的经典地位。它们从上个世纪起就源源不断地创造着装文化与时装历史，20年代有着盖茨比式的Flapper Girl；30年代有着Chanel套装与惊世骇俗的Elsa Schiaparelli的精彩抗衡；4、50年代有着Dior“New Look”贵妇式的精致；60年代有俏皮的迷你裙与未来主义；70年代迎来了嬉皮的狂欢；80年代是物质女孩们的强势春天；90年代的设计师们寻找到了极简主义。然而随着时装产业的过分成熟，步入21世纪后的时装产业链早已没有上个世纪每个十年所代表的独特风格。回想上个十年（2000-2010）甚至到最近的三年，你并不难发现时装风格愈发繁复，却并没有突出的特征。如今的设计不属于时装，而属于真正为品牌们赚到满盆钵金的IT Bag与一阵又一阵的明星热潮。因此，很多时候并不用感到惊讶到每一季的流行不断回转重复，因为复古正在不断成为新的“设计”。

　　设计是否真的是这些品牌所聚焦的中心？答案显然是让人质疑的。如今的大多数并非自己控股的设计师们，对内仅仅是公司的高级职员，对外更似明星（不得不承认，可怜的设计师们颇似活在晚清时期里战战兢兢的傀儡皇帝）。很多时候，一年两度的时装发布会也仅仅是为了“作秀”而“秀”。比起有哪些真正精彩的跨时代作品，我们更在乎是谁坐在秀场的第一排；设计师最近又有了怎样的八卦；亦或是新的秀场用了新奇玩意做装饰。自然了，让时装秀变成一场全民娱乐的狂欢无可厚非，毕竟每个人都渴望看到凌驾于“时装”之上的全面感官体验。而作为时装发布会的本身，又有多少的比重需要放回“设计”的内核，这对品牌，对设计师，对观众而言都像是一个巨大的提问。

　　大牌也脑残

　　记得时尚大帝卡尔·拉格菲尔德（Karl Lagerfeld）在年轻时接手Chanel时曾经说过，彼时的Chanel一蹶不振，比起一个睡美人，品牌更像是一个打呼噜的丑姑娘。毫无疑问，经过几十年间卡尔大帝的不懈改造，Chanel早已突破了当年全盛。然而不得不说的是，谁还记得他在Chanel近几季的作品呢？想来每一个人的回忆，都只是充斥着Chanel作为世界大牌那阵势恢弘的秀场和强大的模特明星阵容。至于设计，恐怕他自己都明白以他与品牌今时今日的地位，就算是让模特穿皇帝的新衣都不怕没人捧臭脚。因此，他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在最新春夏的系列里依旧用最精致的面料、最牛逼的制作团队与最豪华的秀场阵容打造了年度最丑的系列。

　　首先，老佛爷不惜重金将巴黎大皇宫（Grand Palais）打造成为大艺廊，白色的墙身上装饰了风格各异的油画，T台的四周也放置了许多雕塑。这里展出的75件艺术品全部都是老佛爷的杰作，回想前一段时间在中国展出的香奈儿摄影展，不得不感叹他跨界意识有多么强烈。可惜即使是在如此卖力的装置下，新系列作品依然会令大批时装专业人士“看不懂”。这一季他是否有为我们带来一些新的设计？答案就是，那些恒古不变的斜纹软呢面料在来回折腾后变成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丑套装与丑裙子，更令人惊讶的是，即使有着超模团队的演绎，那些廓型依旧看上去让人矮而臃肿。套装像是随意被剪掉一段，莫名其妙的裙子有着更加莫名其妙的肩线和袖子，更不用提中国超模刘雯所穿的那件山茶花毛衣，山寨的指数简直令人发指。再配上一惊一乍的大发型与眼妆，彼时优雅的香奈儿更像是个女疯子版的“傻奶儿”。让人不得不怀疑难道这一季的草图是由卡尔的爱猫所画的吗？也许老佛爷本人更醉心于拍照片或是到处做点艺术品。自然，没有人可以怀疑这些丑衣服拥有着绝对精致的工艺，可究竟哪个女人希望会穿一件令自己老气10岁的衣服呢？

　　相较老佛爷的心不在焉，新一代品牌接任者们的小小失败就不足挂齿了。在去年，沸沸扬扬的老品牌设计师改朝换代曾经是巴黎时装周最令人关注的焦点之一，如今新一代设计师们经过几次试水也开始踏上“经典品牌”们的门道，然而，身为观众的我们依旧有点找不着北。比如说Saint Laurent Paris，总算迎来了隐退多年的Hedi Slimane，却换来了一个“天价版Zara”的称号。第一季度里，Hedi为大家奉上了一组设计欠佳造型优秀的作品，第二次则是以绝对的地下摇滚骨肉皮风情让大家张目结舌。这一次显然更没有诚意了，虽说他的灵感依旧源于摇滚女郎风格，但整体系列更像是巴黎众多品牌的大杂烩：那些高耸厚实的垫肩来自Balmain；拉长的大衣与西装源于Viktor&Rolf；至于那些一条又一条的单肩礼服裙活像是从Lanvin的后台偷拿来的一样。有人质疑设计师的个人标签在哪里？恐怕全场令他唯一自豪的，还是最拿手的窄腿裤。那些一件不落下的窄腿裤想必卖的不错，不然他怎么会这么不求进步？这也难怪有好事者说：若是没有差了几个零的价格标签，一个轻度近视的人站在两米外是完全无法分清SLP究竟和Zara的差距在哪里。

　　还有一位年轻的品牌接任者，他在春夏季度的表现并不能称“错误”，留给观众的仅仅是无聊罢了。依旧缺不了一件又一件的喷绘抹胸小礼服，迷你尺寸的礼服塑胸衣配长裤，还有那些气死矮个子女明星的长礼服配裤子。Raf Simons以自己多年的极简功力扭转Dior的初衷本是极好的，在他前几季的作品里，我们的确欣赏到了不少更加年轻而摩登的Dior。Raf对女性的理解与前辈们大相径庭，他将这场命名为“Trans Dior”有迹可循，以Trans为前缀意味着他对Dior风格的超越与彻底改变。斜裁的淑女褶裸露着侧腰的肌肤；浅灰色衬衫式连衣裙搭配着金属粉红色的紧身胸衣。某种经典与鲁莽的反差展示了Simons擅长之处：尊重历史是好的，但未来不会等待。Raf用自己在造型与色彩上的造诣弥补了他对裁剪认识的不足，可惜他仍然不会拒绝那些闪闪发光的舞台欧根纱，也驾驭不了前任Galliano巧夺天工的刺绣图案——Raf所设计的礼服裙上钉珠依旧停留在幼稚园的水准。套装背后的的挖孔设计让人很难判断到底是精巧抑或乱七八糟？设计师为自己所定的主题里，颠覆是毫无疑问的，至于是否能真正超越Dior本身，显而还需要更久的观察时间。

　　曲线艺术救国

　　许多设计师都在巴黎时装周的舞台上挑战自我极限，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以“怪”而闻名的一众日本设计大师们。她们的作品在业内人看来精彩不已：从裁剪、面料到概念都前卫到让人啧啧称奇且崇敬的地步，而站在普通欣赏者的角度却一向令人始料不及，换句话来说，就是过于高端不够接地气。本次Comme des Gar.ons的时装秀一共展出了23套服装，每套服装都有自己特定的T台音乐。显然川久保玲更愿意把时装本身作为行为艺术，亦或是布料的装置艺术作品。

　　川久保玲的设计路线向来秉承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实验路数，本季对于她来说唯一的出路就是突破“缝制衣服”这个框架的束缚。她想要通过观众的眼睛而不是自己的眼睛重新认识自己。在本次设计中，每一套服装都没有用白坯布在人台上进行设计，作品完成后也没有在人体上进行试穿，设计师通过超越人体的夸张的廓形来重新定义什么是时尚。她对本次已完成的作品并不多加评论，而是希望观众用自己的眼睛去鉴定。这一场无关乎潮流的系列，她的理念来源于直觉，或许你难以总结这是哪一种风格，但是毫无疑问这就是川久保玲的标签。其实玲姐的设计水准毫无疑问地是时装界的独孤求败，什么面料剪裁实穿性是她几十年前的要求了，她在时尚界的影响力已经超出了常人的想象，许多设计师都把她当做前卫的先驱和职业素养的楷模。有时候，为了品牌的盈利她也会设计一些符合大众要求的小物件（Play系列爱心T恤的商业成功就是最好的证明），而她与这些迷失自我，逐渐葬身在时尚工业这座大坟墓中的一些设计师不同的是，不放弃自己也不放弃商业。一边将品牌经营得风风火火，一边继续坚持着稀奇古怪的自我设计。或许她才是这个时代最令人称赞的运营者：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同样，玲姐对待自己的学生也是同样的要求，而她的学生Junya Watanabe无疑是最幸运的。不必过多担心这一季度怪衣服究竟卖出几件，只需要尽情在布料上表达自我就足够了。如果说一位设计师可以将稀松平常的事物所经历的最低俗丑陋的一面融入到成熟且熟练的设计风格里，那非Junya Watanabe莫属。在春夏系列中Junya以一件低调的流苏T恤开场，而随着一套套作品的出现，流苏也越发夸张更加密集。它以长长的细条先出现在黑色T恤中，有一部分被变成了精致的辫子形状。而色调逐渐转向米色与灰色时，流苏们又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复古和经典的感觉，它们运用了精致的水平阶层式裁剪，更是以麂皮绒或仿麂皮面料取代了鹿皮。这些流苏会令你想到什么呢？嬉皮士、狂躁的锐舞者、或是一种大型的拖把狗品种？在Junya Watanabe的手中，这些惊世骇俗的事物变成了令人讨喜的奇妙灵感，紧随着他源源不断的作品。出色的牛仔拼接也一直是设计师的标志，这一次它们再度成为亮点，至于模特们头顶着那些大型长羽毛，可以看做Junya Watanabe一次向布料的致敬。

　　如果说本次巴黎时装周有什么最令人惊叹的走秀画面，并不是大阵仗的超模团队更不是豪华现场装置，Rick Owens凭借着邀请而来的强壮女性们彻底地赢了一把。为了寻求灵感，他研究了重踏舞。过去的五个月里，设计师和来自四个姐妹会的重踏舞者团队合作，呈现出了一场壮观、整齐和引人注目的盛大表演。首先，四十名舞者带着怒目而视的表情如同响雷般重重走过T台，她们身着品牌最具代表性的包裹、打褶手法的外衣。强烈的运动风格的主题变成了如同“穿着Vionnet的NBA明星”一般华丽又不可思议的东西，这也正是Rick Owens对正统时尚路线的调侃：“我们正在拒绝传统之美，并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美。”设计师在后台透露他一直都想创作这样“优雅和原始并存”的衣服，显而这一次他实现了愿望。至于观众呢？恐怕就需要在地上找找自己吃惊到掉下来的下巴了。

　　文 Article/蘑菇 Lando；图 Picture/本刊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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