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建伟:“不确定”是一个基本时态

  • 来源:艺术与设计
  • 关键字:汪建伟,基本时态,艺术圈
  • 发布时间:2013-11-30 15:17

  伴着北京初秋逐渐泛起的凉意,9月的艺术圈即将迎来自己全年沸腾的顶点——各路人马在各种展览现场、艺术榜单中走秀一般穿梭,“艺术圈”就像一个夹在“商业”和“市场”掌声中的大型秀场,而“艺术”,变成一个独自坐在秀场外围的孤独自省者。在这个喧闹的9月,不管你是特意还是碰巧进入艺术家汪建伟于798长征空间举办的继2011年尤伦斯《黄灯》之后的个展《……或者事件导致了每一个无效的结果》的展览现场,你都会讶异于这里弥漫着一股与热烈格格不入的冷意,每一个衣着体面,妆容得体的“你”都有可能被这份“冷意”与“自省”击碎——因为汪建伟的作品与投机取巧的看客无关,它们带着足够强度的目光与你对视,审慎着你是否已经准备好投入自己全部的精力与作品坦诚相见。

  我的工作就是我的辛勤劳动

  因为带着四条腿而被认作“桌子”的装置、多个任意形堆叠出的荒诞“模型”、不能用传统方法去阅读的具象“绘画”……在汪建伟长征空间的个展《……或者事件导致了每一个无效的结果》里每一件出现在你面前偏离已知经验的作品,都像是要和你开始一场智力的逐力,不断激发你的创造力,任何想要蒙混过关的轻率想法,都会被这些作品击碎得彻彻底底。作品在结束创作的那一刻随即成为一颗被艺术家完完全全投掷出去的骰子,而你注定会与这些作品相遇,你必须全力以赴加入作品成为它的一部分,才有可能获得作品对你的尊重。不管是不为这29件作品单独命名,还是在反复斟酌中才确定的展览名称,汪建伟试图通过这次展览,将理解和判断归还给观者自身。“我们每天在网上,在大街上,可以看到很多我们从来没见过的事情,我们怎么去认识和判断?我们不在乎自己的判断是错误还是正确。艺术家和作品同样需要接受来自外界的审视,而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有机会像面对任何一件普通物品一样来面对一件艺术作品。”甚至对于汪建伟自己来说,面对这些自己亲手创造出的作品,他也是一个“局外人”,因为“我和作品之间的关系一直是这样,既不是我控制它,也不是它控制我,我们之间始终互相作用。我不知道下一步会走到哪里,也没有一个现成的方式可以完成它们。在这次展览中最早开始的台球桌,三年前就买回来了,一边改造一边打台球玩,它的边角都磨得生锈了。”汪建伟说:“每改一次我都会暂停一段时间,因为每一次往下继续都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

  “我可能没有办法给我这两年的劳动命名,我的工作就是我的辛勤劳动,我只能尽量真实地将我在这两年间一个基本的工作状态展示出来。我在两年前撒了一片种子,我每天浇水、锄地,这是一个劳动的结果。而马拉美的诗歌《骰子一掷》中一句‘或者事件导致了每一个无效的结果’似乎是在无意间说明了我的工作和这些作品。”

  切除“身份”的特殊性

  当你还在对汪建伟究竟是一个影像艺术家,还是观念艺术家,亦或是一个哲学家的身份界定感到毫无头绪的时候,在汪建伟的展览中,“身份”已然成为第一个必须剔除掉的容易滋生“腐败”与维护“特殊性”的名词,而这指向当代艺术的核心——即一般性经验与特殊性经验的对抗,因为任何一个有可能赋予作品某种特殊意味的赘生描述,都像是一个甜腻花哨的装饰花边,将作品真实的力量与强度彻底抵消。就像一棵挂满彩蛋的圣诞树,去掉这些装饰,它是什么?它还是一棵树吗?而这样的揭示在汪建伟的描述中显得更加犀利:“一碗炸酱面,从房间里拿到院子里,就会变得不好吃了吗?”

  对于艺术家而言,主动放弃对“身份”、“地域”、“性别”等特殊性语言的借助,在将解释的权利还给作品的同时,却在无形之中增加了创作的困难程度。并且作品特殊性语言的缺席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艺术家人为地掐断了作品的先天优势,但在汪建伟看来,类似于“身份”这样所谓的艺术作品的先天优势是非常值得怀疑的,因为“当我们依赖身份去理解一件艺术作品,我们对作品的判断无形中就会转移到对身份的联想。比如这是一件女性艺术家的作品,那是一件来自于第三世界艺术家的作品。类似这类对艺术作品先入为主的简单判断都是对作品本身的伤害,因为这些主观与失真的判断是带有‘歧视’的。在一件作品里,不将这些特殊因素切除出去,从而导致观者对艺术作品特殊因素的过分读解,那么艺术家到最后就会变成为这种特殊性去工作。”汪建伟接着说:“对一件艺术作品附加意义过分提示的背后,是在用作品真正价值的丧失作为抵押。”

  今天的观者习惯于在看一个展览、一件艺术作品之前,先去读前言、查看作品标题,或者了解艺术家的经历、创作背景等等,这些都被当成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如果切除掉作品与艺术家之间那些特殊的联系,作品能否独立表达?一件作品作为一个凝聚的有机物体能够完全自足,是否任何额外的解释都显得多余?将男性和女性,东方和西方这些表面化的标签摘除,将这些存在于不同文化和不同语义背景之中的艺术作品放置于一个共同的时空,在抛除所有附加意义之后,让作品和观者直接对话。在汪建伟看来:“在今天,作品应该拥有这样的机会。最终在我展览中出现的这29件作品,它们甚至可以不当成汪建伟的作品来解读,也不需要名字,作品以自己的方式存在。我想将事物恢复至它最初始的一般性状态。这是我在展览中一个很大的尝试。”

  这个世界有真相吗?

  “现实”不确定与模糊的属性在汪建伟的作品里被清晰地投射出来,对于观者来说,每一次朝向作品“真相”发出的探寻,都像是一次困顿在迷雾海域的航行。我们能够很强烈地感受到展览现场如此“真实”被一个不确定和多解的“时空”包裹着:一片一片压缩后再整体切割的再生澳松板散发着从建材市场买来之后还未消散的气味;经过改造的旧台球桌还是台球桌吗?普通的黑色橡胶带着完全陌生化的神秘感被装进精致的不规则木框里;空间与时间在作品的内部生长,它们偶尔黏连、相互作用,又会在一瞬间撇清关系。时间与空间将一切微妙地联结,使得展览现场变成一个复杂又充满弹性的通道,一个能够打开不同时空的虫洞。

  在这个庞大与繁杂的时代,不确定是一个基本的时态,真理似乎只存在于短暂的“云烟”中,而“现实已经难以辨认”。置身于汪建伟的展览现场,我们仿佛能够听见这样的诘问:“这个世界有‘真相’吗?”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对我们这个即将到来的时代曾经做出过这样的描述“一切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

  人们终于不得不用冷静的眼光来看他们的生活地位、他们的相互关系”。马克思的预言意味着,不再有一个神圣的,不容质疑的,确定的目标等待着我们到达,我们必须接受这样的现实,再也没有一个理想中的乌托邦,一个可以寄托永恒真理的彼岸。那么,一件艺术作品能够,或者说是否可以承载一个所谓的“真实”呢?为何在这个时代集体缺席的“真相”与“真实”会如此清晰地在汪建伟的作品中被呈现出来,并被我们感受到呢?为何我们此时的感动和此刻的感受能够如此真实而又具体地被说出?或许在汪建伟的作品中,我们也能够看到和体会到他所描述的,在世界上存在着的,这样一类作品:“当我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展览上,看见一个让我感动的作品,或者也可以称为劳动,我会突然感觉到世界上确实存在着这样的工作,能够让我真正相信,可以没有身份的特殊性、性别的特殊性、文化的特殊性等等,不需要任何言外之意,就是很直接地打动你。我们可以不需要认识这个艺术家,但是我们会因为这件作品知道这个艺术家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通过一点一点地劳动,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方。我对这样的作品充满敬意。”

  文 Article>霍雨佳 Huo Yujia;图片 Pictures>长征空间 LONG MARCH SP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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