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设计复活历史

　　三次奥斯卡电影美指金奖得主丹提·费瑞提MoMA回顾展

　　十年前看电影《纽约黑帮》，那时我刚刚来到纽约，尽管纽约城中还保留着一些老区旧宅，但当我看到这部惨烈无比的电影，很为电影中重现的100多年前老纽约的逼真场景所震撼。只是那时我还不太注意这部影片的美术指导就是丹提·费瑞提，今天MoMA特展的主人公。

　　在MoMA的电影展厅中，丹提·费瑞提担任美术指导的20部电影循环放映，其中包括费瑞提的第一部电影《美迪亚》（帕索里尼导演，1969年），也有2011年的近作《雨果》。今年70岁的费瑞提2014年即将迎来他从影45周年纪念，MoMA为费瑞提举办的此次大型回顾展正是献给这位艺术家和观众的一份大礼。

　　三度荣获奥斯卡美术指导大奖

　　2011年，意大利裔美国导演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推出了一部向电影大师梅里美致敬的3D电影《雨果》。电影开头，奇妙的齿轮渐变而成以艾菲尔铁塔为背景的巴黎，然后镜头聚焦在巴黎的老火车站，主人公尚未出场，磅礴的气势已先声夺人。

　　这部将历史、梦幻虚构结合在一起的电影，斩获2012年奥斯卡五项大奖，包括最佳音响剪辑、最佳音响效果、最佳视觉效果、最佳美术指导和最佳摄影。其中的最佳美术指导获奖者，就是丹提·费瑞提。这是丹提·费瑞提第三次荣获奥斯卡金奖，前两次分别是2004年的《飞行家》和2008年的《理发师陶德》。有意思的是，三次奥斯卡大奖，都是授予费瑞提以及他的妻子弗朗西斯·罗·夏沃（Francesca Lo Schiavo），妻子是费瑞提的长期搭档，一位非常出色的布景设计师。

　　这三个奖项是费瑞提与两位著名导演合作的结晶。《理发室陶德》的导演是好莱坞的鬼才蒂姆·伯顿（Tim Burton），另两个奖项影片的导演则是出生于纽约的马丁·斯科塞斯。不过，这两位导演拿到的奥斯卡奖却比不上丹提·费瑞提多：蒂姆·伯顿只是获得过两次奥斯卡提名而未曾获奖，马丁·斯科西斯在2006年曾经凭借他的电影《无间道风云》荣获奥斯卡最佳导演奖。

　　自从1969年以来，费瑞提参与了60多部电影、24部歌剧、12部电视连续剧以及博物馆、服装、节日活动等项目的设计，成为电影设计界最多产也是获得大奖最多的电影设计人之一。

　　MoMA再现电影精彩片断

　　路人透过MoMA一层大厅的玻璃，就可以瞧见一对威尼斯金狮的雕塑陈列在入口处。走进大厅，可以看到费瑞提的电影《索多玛的120天》中的一对吊灯，以及最新电影《雨果》中巴黎老火车站的那只大钟。楼下的电影厅大堂，12个面向不同方向的银幕，循环播放着费瑞提电影的精彩片断，从《雨果》、《纽约黑帮》，到《纯真年代》、《达赖的一生》等等。墙壁上陈列着数十幅电影场景设计的草图，观众可以看到电影《飞行者》中大飞机在工厂中制造的场景、《理发师陶德》中的老伦敦塔桥景色、《达赖的一生》中的西藏佛庙等构想。

　　在展览开幕式上现身的丹提·费瑞提，是个穿着黑色便装的亲切和蔼的老先生，和电视里面看到的那个在奥斯卡领奖台上西装革履的费瑞提有点不一样。面对面接触，老先生显得更加亲切，他的英文带着明显的意大利口音，说起话来语速稍慢。

　　与最出色的导演合作是运气

　　费瑞提说，他一生之中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了多位出色的电影导演：帕索里尼、费里尼、马丁·斯科塞斯和蒂姆·伯顿。

　　意大利大导演帕索里尼（Pier Paolo Pasolini）是发现费瑞提的伯乐。在费瑞提事业之初，他在帕索里尼手下工作，其才华得到了帕索里尼的赏识，于是从那时起便一直追随帕索里尼，成为其电影事业中最重要的美术指导之一。

　　费瑞提这样回忆帕索里尼的教导，有一次帕索里尼问他：“昨晚你做梦了吗？”费瑞提老实地回答：“没有啊。”帕索里尼又问：“昨晚你做梦了吗？”费瑞提说：“没有。”帕索里尼第三次又问：“昨晚，你做梦了吗？”费瑞提这才醒悟，这是大师对他的启发和教诲。从此之后，费瑞提在美术指导和布景设计方面，大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创造出奇妙无穷的视觉世界。无论是展现意大利地中海风景，还是黑帮横行时期的美国纽约；无论是刻画古代生活的《哈姆雷特》，还是重现好莱坞风云人物霍华德·休斯的传奇经历，费瑞提总能奉献出让观众眼前一亮的杰作。

　　后来，费瑞提又遇到了导演费里尼（Federico Fellini），并与这位意大利电影大师进行了长期合作。而导演马丁·斯科塞斯，则是在20世纪80年代访问费里尼之时与费瑞提相识，此后多次邀请费瑞提担任他电影的美术指导，直到1993年，二人终于携手。

　　从1993年的《纯真年代》到目前为止，费瑞提与斯科塞斯合作拍出了八部电影，其中两部为费瑞提获得奥斯卡最佳美术指导金奖，而导演斯科塞斯，却没有因为这些电影而获得奥斯卡导演奖。由此可以推断，奥斯卡主办机构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对费瑞提在美术指导方面的成绩评价更高。

　　蒂姆·伯顿导演过《蝙蝠侠》、《鬼新娘》等电影，2009至2010年曾经在MoMA创下了展览观众数量太多而必须采用限时进场门票的纪录。费瑞提和伯顿的合作从影片《雷普利的信不信由你》开始，该片夭折后，伯顿邀请费瑞提担任恐怖片《理发师陶德》的美术指导，该片为费瑞提夺得了一项奥斯卡最佳美术指导奖。

　　与那么多杰出的导演合作，费瑞提的美术指导可谓已炉火纯青。关于美术指导的秘密，费瑞提用历史场景作为例子，他说：“我们不是要复制历史，而是在深入研究历史的基础上，运用设计来重现当时的历史，要生活在这样的历史情景当中。”他还在接受美国《建筑文摘》专访的时候说：“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要让观众信以为真，必须将观众带入真实的场景。”

　　电影的硬件设计师

　　如果说导演是整个电影拍摄过程的总指挥，那么美术指导就是整个电影的硬件总设计师。美术指导根据导演和剧本的要求而设计的道具、布景所发挥的作用常常比我们想象的重要。没有出色的“舞台”，演员们的精彩演出就会大打折扣。

　　《纽约黑帮》故事发生在1846年至1853年的纽约曼哈顿下城，今天这一带被纽约市政府办公楼、哥伦布公园和华埠所占据，昔日曾经是意大利人和爱尔兰人的地盘，也是导演马丁·斯科塞斯少年时期的成长之地。费瑞提在意大利罗马的电影城Cinecittà Studios建造了一座充斥着老房子、猪圈和污水管的小镇，将一个多世纪之前的纽约在意大利复活。有了这些生动的场景，昔日的故事就可以在导演的指挥下真实地重现。

　　《雨果》的故事发生在20世纪30年代的巴黎，但费瑞提的团队在伦敦郊区复原了一个拥有火车站、街道、老房子和墓地的老巴黎，他甚至将巴黎曾经发生过的一场火车冲出车站大楼、跌落到大街上的灾难，也重新展现。《飞行家》将好莱坞传奇人物霍华德·休斯在电影事业和航空事业中的宏伟故事重现，其中飞机失事撞击无数房屋的浩大惨烈场面，成为吸引观众的重要元素。而《理发师陶德》影片中阴暗深沉的伦敦城市街景，将理发师疯狂杀人的恐怖故事展现得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有的美术指导为了节省时间和经费，许多场景都不是立体的，这就是所谓假景或者半假景，导演只能安排摄影师从某个角度去拍摄，否则就会“穿帮”。

　　费瑞提说，他的团队创作出来的场景全部是立体的真景，导演可以从任何角度去安排摄影，享有充分发挥的空间，不会受到场景的限制。无论《纽约黑帮》的“五点区”，或是《飞行家》里面的大飞机小飞机，还是《雨果》当中的老巴黎火车站、老街道老商店，所有的布景都是立体的真景，甚至，《雨果》老火车站里面的书店，大部分的书籍都是真的书籍。而且，为了让每部电影的场景不发生重复，费瑞提团队每一次根据电影需要建造出来的场景，都只使用一次，保证一部电影中的布景不会在别的电影中出现。

　　与导演的充分沟通在费瑞提看来也非常重要，因为导演是整个电影制作团队的核心人物，通常来说，导演对场景会有自己的要求。比如拍摄《纽约黑帮》的时候，影片故事发生之地是导演斯科塞斯少年时期生活的地方，要将导演老家的旧貌恢复到一个多世纪之前的样子，对于出生和成长于意大利的费瑞提来说，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导演斯科塞斯当时给费瑞提带来了五本书，让他研究19世纪40年代的纽约街景。在读透这五本书的基础上，费瑞提还投入了大量时间去搜集和研究那个年代纽约的历史资料和老照片，在掌握了那个时期的大量资料的前提下，才最终创作出了符合导演要求的场景。

　　据电影网站IMDb介绍，费瑞提目前正在进入后期制作的是谢尔盖·伯德洛夫（Sergey Bodrov）导演的《第七子》，还有一部肯尼思·布拉纳夫（Kenneth Branagh）导演的《灰姑娘》正在拍摄之中。到时候费瑞提又会在影片中营造出什么样的精彩场面，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吧。

　　文 Article/陈儒斌 Rubin C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