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泥狗：中原民间艺术的瑰宝

　　“泥泥狗”是河南淮阳太昊陵“人祖会”中泥玩具的总称，是一种原始图腾文化下产生的一种独特的民间艺术，又称“陵狗”或“灵狗”。其表现的题材十分广泛，天上的飞禽，地上的走兽无所不有，造型虚幻、神秘。林林总总的怪异形体中有九头鸟、人头狗、人面鱼、猴头燕等等，还有各种抽象、变形的多种怪兽复合体共约200余种。“泥泥狗”因其造型古拙、荒诞，在众多民间艺术中具有独特的魅力。

　　历史渊源

　　泥泥狗又叫“陵狗”。为什么叫“陵狗”？据淮阳泥塑老艺人们说：“陵狗是人祖爷喂的狗，是给人祖爷守陵的。”淮阳民间则有“陵狗”很灵验，可以治病之说，故又称“灵狗”。

　　泥泥狗是对淮阳太昊陵庙会上泥玩具的总称。这“泥泥”二字叠用，是人们对泥玩具的一种昵称。第一个“泥”字作定语，为动词，即为用手抟揉，第二个“泥”指的是做泥泥狗所用的材质。而“狗”是对兽类的总称，有“无犬不成兽”的说法。

　　“早在五亿零七千年前至十九亿年震巳纪期间，在中国境内大部分是大海的情况下，就出现了大片的淮阳古陆。”地质学家刘洪元在《中国古地理图》中写道。泥泥狗就产生于这片神奇的古代陆地上。

　　淮阳，古时又称陈州。淮阳在淮河之北，故称淮阳。古称宛丘、陈、陈国、淮阳国、陈州等。因伏羲于6500年前率其部落自黄河东下，定居于此，并以龙为图腾，所以淮阳又称“龙都”。历史上曾三次为都，三次为国，许多重大历史事件也都发生在这里。

　　农历二月二至三月三为期一个月的淮阳庙会，涉及周边几十个县。这庙会起于何时，已难稽考，自古至今长盛不衰。庙会期胶泥捶泥搓胚间人们会带上各种各样的土特产，如竹编、布老虎、花棒棰等到会上去销售。在这些土特产中，最惹人注意、最有特色的便是泥玩，即泥泥狗。凡是来朝拜进香的人都会买上几个，当作吉祥物带回家，送给孩子们玩。

　　“泥泥狗是伏羲、女娲抟土造人留下的。”“自有太昊陵就有泥泥狗，因为这是纪念伏羲造人育物时开始制作的。”这样的观点在淮阳泥泥狗艺人中已达成了共识。虽说这种备受追捧的言论要以传说冠顶才可成立，但“泥泥狗说”构筑的庞大图腾群体与《山海经》中所记载的怪诞物种不谋而合，说明二者以不同的艺术形式展现了远古初民对始祖神怪和动物及其变异图腾极端崇拜的心理倾向。

　　制作技艺特点

　　泥泥狗是用胶泥制作而成，其制作步骤大概可分为：捶泥、搓胚、成型、染色、点花。

　　捶泥。即用细腻的淮阳本地土壤，晒干磨细筛去杂质，掺入淮河之水后用棒槌反复揉搓捶打。看似简单的捶泥也有学问，水的多少决定塑形的难易，而捶打的次数力道决定着成品是否会龟裂。据说相关的方法并没有文字记载，都是由匠人们一代代的口传心授传承而来。由于本地水土的特点，加之匠人遵循古法炮制，使制作泥泥狗的原材料柔韧且胶质充分，便于塑造，晒干后也不易碎裂。

　　搓胚。是指按照要制作的泥泥狗的规格，挖一块和好的胶泥并将其捏成和胚子相近的形状，在此过程中不借助任何称重和测量工具，完全凭借匠人之手来感受。

　　成型。制作小型单体泥泥狗需要用到泥模或石膏模，把做好的泥胚置入模具中用力按压均匀，多出的部分，抹平或做成弧形，在下半部加上一个尾巴，在放置时起到支撑平衡的作用。而在制作大型的复合式的泥泥狗（如“双头狗”、“多头兽”等）时则需要匠人全部手工捏制，先捏出大的主题造型，再捏出各种小的依附于主题的造型，最后用大小不一的竹片按压出立体造型和五官。

　　染色。在成型阴干后，要对泥泥狗进行染色处理。将印染衣物的颜料煮黑，皮胶与水放入大锅内煮几次直至颜料充分溶解，静置在染缸中冷却，后用铁丝编织的罩篱把干燥的泥泥狗浸入染料并迅速捞起，单个铺开晾干。

　　点花。通体黑色的泥泥狗已经初具特色，不过和大家熟知的样子相比还差一步，也是最点睛的一个步骤—点花。泥泥狗上的花型形散神聚，说用的“点”字不但吐露出制作匠人的超脱境界与释然随意的状态，也揭露出点花的质朴工具所在—高粱杆。粗细不一的高粱杆是田间地头最易于得到的工具，用刀裁切，锋利的倾斜横断面露出高粱杆的芯，吸取颜料简单容易，点花时颜料用量也能得到良好的控制，使颜色轨迹不会干涩粗糙，也不会肆意流淌。用高粱杆而不是笔来作为绘画材料，使泥泥狗的创作过程具有仪式感，也许这就是泥泥狗质朴大气的最好体现。

　　泥泥狗的色彩是以黑色为底，再施以红、黄、青、白色，五色对比强烈，而又不失和谐。

　　值得关注的是绝大多数泥泥狗都可以吹响，吹起的孔洞被设计在泥泥狗的头顶或尾部，吹气时有的悦耳动听，有的浑厚深沉。当我们不谈历史文化，五色观念，不讲娱神祈子祭祀的美好愿望时，泥泥狗最纯粹最原始的功能和存在的意义便展露得更加深刻，那就是作为让孩子得到愉悦的玩具流传开来，有专家认为，这也是泥泥狗作为民间泥质玩具得以传承的重要原因之一。

　　泥泥狗的艺术特点

　　写实性。最基本的泥泥狗形象取材于生活中常见的动物造型，造型质朴，简练大气，用色大胆，色块淳朴厚重，注重把握点线面的配合，极具写实性。其写实性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写实特色，它不像写实主义画家库尔贝笔下的石工那样高度模拟对象，也不像洛阳唐三彩那样对马、驼形象进行深化，淮阳捏制泥泥狗的民间艺人尽管不懂得解剖和透视理论，没有或缺少专业技法，但他们正是利用自己的天赋和灵感，按照他们所感知和理解的“真实感”，创造了其特有的真实。因此，淮阳泥泥狗的写实有别于现代科学解剖学的写实，它是幻想的写实。

　　写意性。泥泥狗造型中有一个很大的分支就是对于神话角色的描写和夸张，其形象天马行空、夸张怪诞，在趣味的同时传达出一丝神秘色彩。因此，其对于泥泥狗文化背景和故事定位的把握很具有写意精神。

　　装饰性。泥泥狗的太阳纹、网纹、锯齿纹、眼纹、绳纹、类篮纹、折纹、三角纹、菱纹等多种纹饰及五色的应用构成其装饰特色。泥泥狗艺人根据自己所感所想，在创作时对泥泥狗的某一两处细节进行放大或缩小、夸张或省略，只为突出其个性特点来进行装饰。

　　象征性。泥泥狗最初的制作及立意，就是为了通过对两性生殖器的描摹和升华来表现茹毛饮血的原始人类期许人丁兴旺和部落壮大的迫切愿望。

　　泥泥狗尚黑、推崇五色的色彩特点，我国的民间泥塑艺术素有“三分塑，七分彩”的说法。各地的泥玩底色多以白色或浅色为主，以黑色为底色的较为少见。泥泥狗用黑色作为底色，上面再用白、红（大红及桃红）、青（蓝色及绿色）、黄四色作符号纹样描绘，较少的做大块的彩色涂绘。

　　泥泥狗着色的五彩，不是与命理之色相对应，就是与五行达成虚幻的契合。泥泥狗用鲜艳的颜色描绘出的图案，对比强烈，配上黑色的底色又显得稳重更热烈，凸显出浓郁的地方特色和乡土气息，体现了中华民族古老的用色理念“五色观”，即五色对应五行之说。

　　而泥泥狗的纹饰符号，没有固定的模式和规

　　则，但在某种程度上却受到原始审美心理的支配，折射出民间美术与原始艺术间的同构互渗关系。泥泥狗的纹饰取自男根女阴的原始生殖崇拜，并与新石器时代岩画、原始彩陶、青铜器的纹饰有很多相似之处，如：太阳纹、网纹、锯齿纹、眼纹、绳纹、类篮纹、折纹、三角纹、菱纹等。

　　地区特色

　　河南淮阳泥泥狗历史悠久，种类繁多，具有浓厚的乡土气息和鲜明的地域文化特色。泥泥狗作为民族文化的优秀代表之一，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是公认的中华民间艺术瑰宝。这种民间艺术是淮阳太昊陵独有的，被誉为“天下第一狗”，也被当今海内外学者誉为“真图腾、活化石”。这些造型奇特、色彩热烈奔放的泥泥狗，是伏羲、女娲及远古时期生灵群像高度概括变形的拜祭物品，是中原农民艺人世世代代口传心授的民间工艺品。

　　“太昊伏羲祭典”和有“天下第一庙会”之誉的淮阳二月古庙会，因其会期之长、范围之广、人数之多曾被国家列为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据了解，2008年，上海大世界吉尼斯总部专家评审鉴定和当地公证机关公证，太昊陵祭拜、敬香的单日游客曾达825601人，成为全球“单日参与人数最多的庙会”，史称中国最“牛”的庙会。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儿女，中原地区根据其独有的水土、气候、历史、文化等特点，自然有它的魅力。泥泥狗作为一种中原地区鲜明的艺术形态，除了其造型材质有本地特色外，最具地方特色的可能莫过于它的传播途径了。

　　泥泥狗因其神秘的传说和精彩的文化背景使它和伏羲文化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并主要通过二月二古庙会来传播扩散。

　　传承保护

　　在过去，泥泥狗一般都是淮阳农民在农闲时节抽空赶制出来的小型泥质玩具，如厚、马、燕、小泥鳖等。大型的泥泥狗都是改革开放后，由房国富、武士举等民间艺术家在原有泥泥狗的基础上创新开发出来的。房国富说：“泥泥狗的技艺没有什么秘密，只要想学习，只要认真学习，勤奋实践就一定能掌握。”过去物资匮乏，一簸箕泥泥狗可以在集市上换回一簸箕粮食，掌握了泥泥狗的制作技艺，养家糊口便不成问题，伴随民间嫁娶等人员流动的特点，该技艺逐渐散播开来。

　　改革开放后，对于农村的家庭而言，相对于一成不变的泥泥狗制作及日常的务农，外出务工所带来的经济效益会远远超过前者，所以多数人选择外出打工。这样一来，继续制作和发展泥泥狗的重任就落在了老一辈人的肩上。

　　好在近些年来，政府出面采取多种措施对泥泥狗这项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保护和发展，除了每年的农历二月二到三月三的淮阳庙会上有所展示外，2006年起每年在淮阳举办的“泥泥狗创作大赛”，吸引众多艺人参加，也使得泥泥狗频繁出现在大众视线，从而推动泥泥狗的传承和发展。2008年起，有“天下第一庙会”之誉的淮阳二月古庙会为泥泥狗的艺人们特批了销售市场，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段，不但让专家学者、文人墨客有了更加直观了解泥泥狗的机会，也为泥泥狗的销售提供了良好的平台。泥泥狗的发展已经走出河南走出中国，有的精品现已被首都博物馆永久收藏展览，有的在世界各民间传统艺术博览会上亮相。

　　淮阳县的民间艺术泥泥狗协会成立于1980年，是以当地泥泥狗主要传承人为主要成员，为发扬传承泥泥狗文化而组建的，泥泥狗捏制世家任国和任协会会长，任国富大师获得终身成就奖。

　　淮阳县城关镇金庄行政村，村民祖祖辈辈有做泥泥狗的传统，至今已有几千年的历史。上至古稀老人，下至六岁儿童，都能够捏制泥泥狗。

　　早在明代的陈州县志上就有记载，目前全村共有2000多人从事制作，2006年该村被河南省文化厅命名为“河南省特色文化村”。协会的作品多次获得国家级金银奖，并且远销日本、新加坡、韩国等多个国家。泥泥狗的民间协会为其传播发展提供了良好的依托。

　　民间艺术的未来走向

　　泥泥狗古拙的造型、神秘抽象的纹饰、渊源深厚的配色系统以及代代人口传心授的制作技艺无不让人为之着迷。每一次的捶泥搓胚，每一次的染色点花无不浸润着先祖的智慧与坚守，大面积黑色铺底稳重大气，用田间地头随手可得的麦秸秆蘸取鲜亮的颜料，质朴的绘画，不经意间又把先人流传的规则展露无遗。打动人内心的，不仅仅是泥泥狗的造型和文化内核，更有对技艺传承的内心认同。

　　泥泥狗清晰地记录了中原民间文化发展的轨迹，折射出原始文明与民间艺术的血缘关系。它在努力保持自身作为民间艺术独特性的同时，也直白地表述了原始文明的精神本源—子孙繁衍、人丁兴旺的质朴愿望，在茹毛饮血的洪荒年代，这可能代表了当时部族的大部分理想。

　　泥泥狗负载着大量的文化信息，是保留我们民族历史记忆方面重要的媒介。作为中国传统民俗文化一种独特的民间艺术，它折射出民间艺术与原始艺术同构互渗的血缘关系。同时，其具备的人类本源精神和活跃的直觉创造性，对于探索民间艺术与时代精神以及民族精神之间的联系，以及对于中国现代艺术的发展、民族文化推、广民俗精品的传承都是具有重大价值和意义的。

　　一直以来，泥泥狗艺术的传播分为本地区的人民在每年的伏羲人祖庙会上购买，其目的是作为最初的泥质玩具，为幼童祈福，完成传统愿望；外地及外籍旅客旅游以纪念品性质购买；文人学者的鉴赏探析。

　　今天，市场经济加速发展，传统民俗文化受到很大的冲击，许多传统的民间工艺正在逐渐失去发展空间，传播受到阻碍和外来文化的冲击，对于沿用泥泥狗原始形象来推广泥泥狗已经不能跟上时代的发展。以前太昊陵附近住户几乎都制作泥泥狗，“人祖庙会”上有琳琅满目的泥泥狗展览，如今这些盛况已不再存在，迫切需要对它的拯救和保护。同时，对于民间艺术的保护、传承和开发，对促进当地经济和旅游业的发展，以及继承和弘扬民族文化都有巨大的实践意义，学术价值和商业价值。

　　放眼世界各地，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民，而不同的人民造就不同的文化，像非洲木雕艺术所表达的原始生殖崇拜为当地人所敬仰与崇拜，然而文化的流失和当今社会的同化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如何在发展的社会，在拥有丰富物质的今天来保留对民族的艺术的一份热情和信仰，是需要我们思考的。

　　泥泥狗的民间艺术价值已经不言而喻，其在文化领域的认同也由来已久，但是普通大众对其了解有限，所以想把泥泥狗作为独特新鲜的形象让大众熟知和认可，必须找到合适的联结点，如中国传统节气、节庆以及人们喜闻乐见的麒麟，龙等瑞兽元素。旨在潜移默化的增加受众的认同感。

　　淮阳泥泥狗艺术的创作始终遵循着实用和审美紧密结合的原则，泥泥狗艺术的产生和延续与古老的原始文化习俗息息相关，所以在开发与创新的时候要时刻把握好泥泥狗的艺术品位和文化导向。

　　泥泥狗艺术等文化瑰宝的开发与创新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精力，但最重要的是投入足够的热情。愿泥泥狗艺术的发展可以乘创意之风、载文化之舟，抒写出中华文化的博大深邃。

　　图、文/邱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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