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公司的理性与感性

　　——访上海朱周空间设计创始人、照明设计总监 朱彤云

　　朱彤云

　　朱周空间设计创办人暨照明设计总监，GCA ARCHITECTS.荷瑟亚建筑大中华地区合伙人暨总经理。美国纽约帕森斯设计学院（Parsons School of Design.）建筑照明设计硕士（Master of Fine Art.Major in Lighting Design）。先后于美国纽约兰尼.史威登尔照明设计有限公司（Leni Schwendinger Light Projects Ltd.）、美国纽约盖瑞.戈登建筑照明设计公司（Gary Gordon Architectural Lighting Design Ltd.）担任专业空间照明设计师。

　　2002年与周光明先生于上海创立了朱周空间设计，担任照明设计总监，为各项目硬体空间上添加出更多柔美的氛围，与团队一起呈现许多精彩作品，诸如：嘉定图书馆（获颁纽约Interior Design室内设计杂志评选为2013年年度最佳图书馆大奖）更是项目作品中具代表性的体现。因深受西方逻辑影响教育以及工作管理的经验，身兼公司总经理要职，在创意与管理之间自由转换，带领公司稳健成长。

　　设计师与企业管理双重身份

　　作为朱周空间设计的创始人之一，负责公司管理工作的朱彤云坦言，自己本是设计师出身，不希望总是被看成一个企业家。她说：“周先生（朱周空间创始人之一、创意总监周光明）也是如此，他很不习惯别人叫他周总，会跟对方说，你叫我光明就可以了。我是设计师，不是企业家。”但是，既然经营了一个企业，就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因素，作出的项目必须叫好又叫座，符合市场的期待，为企业带来利润。朱周的创始人一直试图在设计师和企业家这两种身份中间获取平衡。

　　朱周空间设计办公室包括了西班牙著名酒店设计事务所GCA的上海办事处，双方在酒店设计上有合作。朱周的设计项目有公共、酒店、商业、会所、样板房等类型，目前以公共和酒店空间为主。设计方面现在有三位团队带领人，分别是创意总监周光明、照明设计总监朱彤云和设计总监洪宸玮。在接案子时，他们的原则是所有的案子三个人都要作为设计主创参与其中。如果遇到没有精力参与的情况，他们就会放弃接手项目。将公司维持在可以掌控的规模，坚持参与到每一个案子中，做到精益求精是朱周空间设计对自己立下的规定。

　　朱彤云主要负责团队管理工作，在管理过程中，她会维持设计师的创意设计与进度管理的平衡。项目前期是设计师探索、创作的阶段，朱彤云会尊重所有设计师的工作，让他们有足够的空间对设计本身进行反复揣摩，“即使上星期画的图不要了，全部重来也没关系，该浪费的时间要浪费。”但是一旦方案确定之后，后期的制作、落实等则要严格按照业主要求的时间与预算，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朱彤云是一个非常守时的人，她认为对一个设计公司来说，时间管理和成本管理同等重要。朱周每做一个案子，都会立项，填卡，每位设计师都要对自己手头的案子进行时间管理。透过设计师的时间记录，事务所也能看到每个案子的进程，它的盈利状况，或设计师工作过程中的困难等，随时进行相应的调整。

　　追寻理想与现实的平衡点

　　朱周空间设计是一个有理想的团队。当一群人对设计充满激情，遇到好的项目，兴奋至极，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常常是先不计成本的全身投入。朱彤云举了上海嘉定区图书馆的例子。当时嘉定新城找到朱周空间，希望他们为嘉定区图书馆做一个室内设计的方案。之前不接政府项目的周光明去看了现场后，当即决定要做这个项目。朱彤云看了图书馆的建筑图，也非常喜欢。虽然以极低的预算做出了这个项目，但结果大受好评，还因此获得了美国Interior DesignMagazine举办的全球设计大奖。周先生甚至收到了粉丝寄给他的感谢信.其中参与这个项目的一个设计师还对朱彤云说，将来一定要带儿子去参观嘉定区图书馆，说这是老爸设计的。这种自豪感与成就感是金钱难以衡量的。

　　除了理想之外，相同的，朱周空间也会有奖金制度激励设计师。每做完一个案子，他们都会评估这个项目所需用的时间，如果设计师实际完成的时间低于计划时间，奖金就高，如果高于这个时间，奖金就低。另外，对公共建筑这类利润低的项目，朱彤云会提高奖金系数，而对一些利润较高但相对较容易的项目，则降低奖金系数。通过这种方式，朱周空间也在理想与现实之间保持一种平衡，希望能激励设计师对于设计的追求，非利益上的至上。

　　对话

　　王锐：我发现你们的作品风格都很简约、雅致，如果遇到业主要求做奢华风格的情况，你们怎么办？

　　朱彤云：我们会在自己的审美和客户的需求之间寻找一种平衡，我认为并不是所有的奢华都是虚荣炫富的，如果奢华符合空间的需要，有实质性内容，我们也是接受的。比如我们曾做过一个3000平米的会所，主题定位是莎士比亚环球剧院，整个空间设计都采用莎士比亚剧作的元素。我们将这个会所设计得非常华丽，雪茄吧内用红色绒布沙发来体现《奥赛罗》一剧中奥赛罗的红色战袍；SPA间设置了两个房间， 一间命名为罗密欧，另一间命名为朱丽叶。这些设计不是华丽的堆砌，而是有故事、有功能的，客户也很满意。当然，如果遇到一些奢靡空洞的项目，即使很赚钱，我们也会推掉，我们希望尽可能地接自己喜欢的案子。幸运的是，通常客户会尊重我们，让我们按照自己的想法设计。

　　许晓东：台湾设计师凌子达曾讲过一个案例，开发商原以为欧式华丽的样板房设计比较好卖，就在四套样板房中只做了一套现代中式风格的设计，结果这套卖得最好。我们在与吕永中设计师交流时，他对设计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低估我们的消费者。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现代的、简约的、中式的风格。台湾也经历了从追求奢华到回归简约的过程，他们花了20年，大陆发展得更快，也许10年就可以。

　　朱彤云：对。而且设计不一定用奢华与简约来区分，好的设计应该是用空间满足人们使用的需求。通常我们在设计前期会去了解空间的使用人群和使用目的，从功能角度出发去进行设计，并与客户沟通，使他们理解为什么这样的设计更合理。

　　孙大为：你们室内设计的团队大约有多少人？

　　朱彤云：整个团队有50位，设计师大概有30位，周边我们还有配套的材料员，要协助设计师去找新的建材或者厂商，并且打样给客户。其他如行政、财务之外，还有市场部。我们的市场部并非所谓的业务部需要对外去找项目，这个角色比较像是客户与设计师之间的桥梁，除了前期沟通，比较特别的是我们还有一位同事主要负责创意策划与品牌（Creative Planning&Bran ding），先帮客户作一个设计概念上的定位（包括色彩、风格等），协助设计师在设计展开前研究怎样把客户的需求变成设计师要去设计的空间，这是一个两到三人的小团队。

　　孙大为：设计师不和业主沟通吗？

　　朱彤云：设计师当然要沟通，但是设计师的沟通比较关注空间。当然这个团队不是所有的案子都做。比如我们在常州设计的一个精品度假酒店项目，开始客户说要盖个酒店，但是没有想清楚到底要怎么样，我们市场团队中的创意策划，就会协助业主做前期的工作，也会跟设计师交流地域条件的限制等等。案子大概的调性和风格定位清楚之后，设计师再往下做建筑和空间的设计。

　　孙大为：这些工作是在签约了以后还是前期？

　　朱彤云：同时进行。相当于市场调研策划。我们自己当然都希望业主签约了我们才开始工作，但是作为业主方，在不确定设计方能否做出他想要的设计时，怎么敢签约呢？在此期间需要有一个让业主相信的沟通过程，同时帮业主理顺思路，我认为前期的沟通和清晰的定位是很重要的，从长远来看能够节省设计师的时间和精力，减少不必要的浪费。

　　孙大为：你们的利润收入大概是怎样的？

　　朱彤云：如同之前提到我们在理性与感性之间会有个平衡，有的案子确实可以达到较高的利润，但也有些案子几乎不赚钱，甚至赔钱（大多是因为公益性质）。举例：我们做过一个教会的案子，那个教会原来的建筑师突然急病住院，周先生就主动提出帮他们完成设计。由于对方预算有限，虽然这项目我们已经不收取设计费，但预算也无法承担设计中所使用的材质，于是，我们就自己掏了几万块的材料费捐献给教会。在这种情况下，公司依然会为参与该项目的设计师发奖金， 因为对他来说， 并不是他决定要奉献的。

　　曹海龙：作为上海领先的设计公司，我想问一下朱周空间设计的收费情况，比如几万平米的酒店项目是怎样收费的？

　　朱彤云：酒店设计的报价有两种，一种是房型很多，几乎没有重复，我们以总面积报价；一种是房型很少，比如200个房间只有5个房型，我们就按房型报价。国内市场大体如此，除非变化非常多，一般业主会要求你先按房型报价，再报公共面积。

　　孙大为：公司的人员流动大吗？

　　朱彤云：设计行业的人员流动都很大，相比之下，我们公司还算稳定。我认为应该让设计师在工作中不断学习新的东西，产生成就感，只靠利润或提成来留住设计师不是长久之计。

　　曹海龙：在一个设计项目中，你们平面设计、软装设计、灯光设计都做吗？

　　朱彤云：对。我们的设计是整体的，平面设计、软装、灯光都做。我本身是照明设计师，毕业于帕森斯设计学院（Parsons The New School For Design）。因此， 我会在案子进行到中间时，与设计师们一起进行灯光设计，同时也帮他们重新检验一下整体空间。

　　杨星滨：你们的团队工作是怎样进行的？管理是怎样的？

　　朱彤云：前期我们会了解客户的需求，评估案子的可接性。如果接，那么公司就会在内部立项，立卡号与编号。周光明先生和洪宸玮先生会参与所有的前期设计，他们每人带大约十位方案设计师跟进项目。我们设有一个专门画效果图的组，他们会在公司做效果图，同时学习设计，在方案设计阶段，他们与方案设计师一起参与设计。与此同时，软装的主创设计也会参与其中。因此在前期，各组都很清楚设计的定位、风格和客户的需求，之后各自开展工作。设计总监贯穿始终，跟进整个项目，其具体工作内容包括跟效果图组、软装组沟通，跟设计总监讨论，确认材质、色系、整体搭配，后期交付图纸，现场答疑，施工阶段跟业主去看现场等。

　　在管理上，我们公司没有固定的人员定位，每个人没有固定的组，大家都是轮流调换的。设计助理会接触不同的项目类型，跟随不同的主创设计师工作；方案设计师也会与两位设计总监交叉交流；而主创设计师也没有一个固定的领域，会去管理不同的案子，学习不同的知识。这对设计师来说不会僵化思维，对公司而言也不会出现一个设计组全体离开的情况。

　　佟强：朱周空间一直坚持细节和品质。你们的企业文化是什么？

　　朱彤云：谈到企业文化，我们一直试图在设计师和企业家这两种身份中间取得一种平衡。我们有理想主义的一面，接案子的原则是自己喜欢，做案子时希望尽量在坚持自己品味的同时与客户达成一个比较满意的结果。同时，我们也要考虑收益，对员工负责，使企业稳定成长。我们一直坚持细节和品质，是在为企业打下坚实的基础，只有根扎得结实，花才会开得好。前十年的耕耘确实很辛苦，但是现在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我们不需要花力气去找业务，这么多年的客户会帮我们介绍案子，我们也会按照自己擅长的风格去挑选合适的案子来做。我们希望每件案子都能深入参与，所以会控制规模，倘若这块“饼”不是我们能吃到的，就不会去吃。

　　采访：《设计家》 整理：吕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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