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血而援 造血而兴--《小康》对话援藏干部代表

　　2014年8月25日，对口支援西藏20周年电视电话会议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援藏20年，国家一直在探索支援帮助西藏的方法，从给资金、建项目的“输血式”援藏转变为产业援藏、技术援藏等“造血式”，援藏走过了怎样一条“内生成长之路”

　　20年前，中央确立分片负责，对口支援，定期轮换的对口援建西藏政策。20年来，近300亿援藏资金投入西藏，累积实施了援藏项目7600多个--“西藏速度”令世界刮目相看，西藏崛起令国人骄傲。

　　2014年8月25日，对口支援西藏20周年电视电话会议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援藏20年，国家也一直在探索支援帮助西藏的方法，从给资金、建项目的“输血式”援藏转变为产业援藏、技术援藏等“造血式”，援藏走过了怎样一条“内生成长之路”？

　　《小康》就这一话题邀请援藏一线干部嘉宾展开讨论。他们分别是：拉萨市委副书记、北京援藏指挥部总指挥马新明，那曲地委委员、行署常务副专员，浙江省第七批援藏总领队李华以及曾经在那曲援藏，如今的杭州市拱墅区委书记许明，听他们谈谈援藏“输血”走向“造血”的变迁。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小康》：从“输血”到“造血”，要帮助西藏增强自我发展的内生动力，作为援藏干部们，如何处理和平衡好两者的关系？

　　许明：1998年6月，我从杭州来到与天最近的藏北羌塘草原，担任西藏那曲县委书记，在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开始探索“造血”的方法了。

　　在牧区衡量牧民生活富裕水平的一大指标就是人均拥有牲畜量，当年那曲县人均拥有牲畜20只绵羊为脱贫指标。1999年，那曲县由于人口的增长，人均绵羊拥有量反而从1959年的22只下降到18只。为了解决这个矛盾，我们从体制机制上进行了创新，提出了草场有偿承包到户的思路。万事开头难，1999年我们在罗玛乡的三个村试点，共签订了302份承包协议，承包冬春草场3.2万亩，在取得初步成效后在全县进行了推广，2000年，全县牧业经济大丰收，牲畜存栏数比上年增长了11%，是当时生产形势最好的一年。

　　马新明：注重产业援藏，增强自我造血功能，一直是北京援藏工作的重点，我们的做法是从编制产业规划入手。北京市先后编制的拉萨市商业网点规划、拉萨市国家电子商务示范城市规划、县域经济规划、纳木错景区规划、堆龙工业物流园区规划等10多个产业规划，为拉萨长远发展奠定了基础。

　　通过加大扶持拉萨净土健康产业、城关区奶牛养殖基地、当雄县绵羊育肥基地、尼木县藏鸡养殖基地、堆龙德庆设施农业建设、堆龙德庆县工业园，经济带动效益初步显现。

　　除此之外，我们还组织开展首都企业家拉萨行、北京拉萨商品大集等品牌活动，吸引首都知名企业投资拉萨，先后招商引资100多个项目，投资200多亿元，推动拉萨的产业发展能力。

　　李华：要“造血”，就得发展当地的产业。而兴产业，得先帮助当地人树立和强化产业的意识、市场的观念。那曲平均海拔4500米，高寒缺氧，属于纯牧区。出产的农产品并不多，当地也缺乏农产品加工企业。为帮助农牧民致富，我们想方设法寻找当地特色产业发展的门路。进入7、8月雨季，那曲的草原上就会长出世界稀有的黄蘑菇。这种蘑菇不仅味道很鲜美，营养也极丰富。当地农牧民大都利用放牧之余采捡，之后零星地站在青藏公路边叫卖兜售，一天也卖不了几个钱。我们尝试了黄蘑菇的产业化，希望这个项目能拓宽成为当地农牧民增收的新渠道。我们专门请了浙江香菇加工师傅到那曲县，帮助建起烘房，利用先进的香菇烘干技术加工黄蘑菇。并在全县各乡设立收购点，以高于街边售卖的价格进行统一集中收购。我们还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黄金菇”。烘干后，将那曲的黄蘑菇运销到杭州市场。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对于西藏的农牧民来说，培养他们闯荡市场的意识，太重要了。除黄蘑菇之外，走在前列的浙江人还帮助活跃了西藏的虫草、藏药材、玛卡种植等产业。

　　《小康》：我们也看到，援藏干部始终把民生至上，群众的满意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加大“造血功能”项目建设，把更多的资金和项目向民生倾斜，赢得了当地百姓的交口称赞。这一工作面临着怎样的机遇和挑战？

　　许明：那曲地广人稀，4.8万平方公里的面积相当于半个浙江省那么大。那曲县域经济主体是牧业经济，因此面临比较严重的草畜矛盾和人畜矛盾。当时全县草场可承载牲畜是80万头，实际饲养量达到了120万头，过度放牧导致脆弱的草场严重退化，退化的草场冬季无法抵御风沙和大雪又造成牲畜死亡，长此以往，恶性循环。不解决这个问题，农牧民的生活水平没法真正提高，我们大胆实践，探索人工种草并大获成功。三年的时间里我们投入资金近1000万元，人工种草区牧草产量较天然草场产量提高了4到15倍。在西藏三年里，我们大面积种草1.5万亩，草场网围栏5.3万亩，配套水利工程实现了零的突破，建水渠4公里，水坝5座，灌溉面积达到了8900亩，在藏北高原，牧草第一次长到了1米高。

　　马新明：北京先后累计投入资金28亿元，援建了200多个打基础、利长远、惠民生、填空白的项目。投入7.35亿元建设的拉萨市群众文化体育中心由体育场、体育馆和牦牛博物馆构成，是援建项目中单体规模最大、投资最大的建设项目，填补了西藏没有现代化大型体育场所的空白。牦牛博物馆也是迄今唯一以牦牛为主题的专题博物馆。拉萨市德吉罗布儿童乐园极大地丰富了青少年的业余文化生活，促进了拉萨市旅游发展和城市新区的建设。

　　在北京的支持下，拉萨市大力推进以农牧民安居工程为突破口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推进“八到农家”工程，农牧民人均住房面积达到30平方米，加快了城镇化进程。

　　北京西藏中学、北京中学、北京小学、丰台小学和海城小学等10多所学校的建成，让教育援藏成为北京援藏的新品牌。拉萨北京实验学校实施建设、管理、教学等均由北京负责，开创了西藏教育发展的新模式。北京西藏中学培养的5000余名毕业生，有4000多人大学毕业后返回西藏参加工作，为西藏的发展、稳定和团结发挥了重要作用。利用首都优质教育资源，北京派出14位教育管理干部68名教师赴拉萨支教，提升拉萨的办学水平。2011至2014年，共有120多名优秀中小学学生参加拉萨青少年赴北京夏令营活动，促进了北京和拉萨两地人民之间的友谊。

　　北京先后派出8期92名援藏医生到拉萨人民医院、拉萨妇幼保健院、堆龙德庆县人民医院、尼木县人民医院、当雄县人民医院工作，发挥传帮带作用，为拉萨培养了一批优秀医务工作者。他们经常深入城乡开展免费义诊和体检活动，启动先心病患儿免费救治工作，筛查1万多例，成功治愈100多例先心病患儿，城乡居民和寺庙僧尼免费体检率分别达到99.9%、100%。

　　援藏工作促进京藏双向就业。通过建设藏餐培训基地、设施农业和人才培训等方式北京先后提供500多个岗位，帮助拉萨籍应届大学生在京就业，为拉萨消除零就业家庭、帮助大学生全就业，实现城镇登记失业率控制在2%以内的目标做出了积极贡献。

　　李华：在那曲，我曾随机走访了3个村，却发现他们的村主职干部都不会说汉语。不会说汉语，就失去了了解和沟通外面世界的主要工具。此外，我还发现，那曲人均教育年限不到8年，初升高比例只有47%。长期援藏，教育为先。浙江省投资8000余万建设浙江那曲中学，浙江绍兴柯桥区的西藏民族中学更是给西藏的孩子一个来内地接受优质教育的机会，这么多年来源源不断地为西藏培养优秀学子。

　　由于高海拔、紫外线强，西藏许多农牧民都患有不同程度的眼睛疾病。但目前西藏的医疗保障水平相对落后，还难以满足当地群众的需要。

　　我们的援藏技术干部吕同府，是来自衢州市人民医院的眼科专家。到那曲地区人民医院上班后，发现这里医疗设备落后，医疗卫生人才缺乏。他在上班的第3天就上了手术台，为一位藏族老人做了白内障手术。短短两个月时间，吕同府竟成功做了30多例手术。他后来干脆放弃了休息时间，手把手地将自己先进的医术和理念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当地的医生。吕同府医生对我说，他想帮助更多的藏族患者，我听了之后非常受鼓舞。今年6月，我们发起了“浙江援藏·光明行动”，由我们援藏指挥部捐资10万元，帮助全地区100名白内障患者解决手术费用并施行复明手术。经过吕医生和他的团队几个月的努力，我们不仅让光明走进了100个平凡的牧区家庭，还培养了2位能够做手术的当地医生。

　　培育西藏发展的内生动力

　　《小康》记者：过去的二十年里，6000余名优秀干部人才进藏工作，他们将内地的管理经验、市场理念、技术成果带到西藏，为当地经济社会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成为西藏发展最活跃的因素。但是也有人曾经用这样的话形容援藏干部：第一年摸情况，第二年搞规划，第三年就走人。如何培养更多西藏本地干部，将外部推动力转化为内生动力呢？

　　马新明：北京把提升拉萨干部人才素质能力作为战略性工作来抓，实施智力援助项目，组织赴京培训各类急需紧缺人才3000多名；先后派出500多位专家学者到拉萨指导工作和开展专题讲座，参加听课干部群众超过10万人次；邀请各类专业人才到拉萨帮助开展课题研究和规划建设工作；通过挂职锻炼、考察学习等方式培训800多名专业人才，有效提升了拉萨干部人才素质。同时，发挥援藏教师、医生、科技人员的传帮带作用，留下一支永远扎根雪域高原的人才队伍，培育拉萨发展的内生动力。

　　李华：今年，已有250余人接受了浙江方面组织的培训学习。12月17日，第四批那曲干部培训在杭州市委党校开班，在10天时间里他们将在杭州、嘉兴两地观摩学习。浙江之行，让那曲学员感受到了“浙江精神”和“浙江力量”，为他们建设那曲、建设西藏提供了一个学习的样本。

　　《小康》记者：在新的历史时期，对口支援西藏工作有了新的标准，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治国必治边，治边先稳藏”的重大战略思想。社会稳定是西藏发展的前提，也是援藏工作的重点，具体有什么做法呢？

　　许明：在那曲这样的民族边境地区，“讲政治”显得特别重要和敏感。2000年5月到7月，在中央和自治区党委统一部署下，那曲县县级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开展了“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的教育活动，作为“三讲”教育第一责任人，我全程参与。我们组建工作组，对全县党员干部信仰宗教问题进行了调查，对个别在家中设经堂、佛龛、挂佛像及宗教标志的党员干部进行谈话教育，限期整改，对宗教物品进行收缴，对送到达赖处接受教育的党员子女限期召回，这场斗争没有硝烟，但是充满了交锋和较量，甚至有同志为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值得欣慰的是，通过不懈的努力和细致的工作，全县党员干部信教问题得到了较好的解决，我县的做法也在其他地区逐步推广开来。

　　马新明：北京始终把维护拉萨社会稳定作为援藏工作的重点，加大拉萨维稳工作和社会管理的支援力度。借鉴北京的成功经验，北京支持建设拉萨网格化管理模式、数字城管系统、护城河工程和市民服务中心，投入专项资金建设拉萨四大检查站、公检法备勤房，优化了城市交通管理，创新了社会管理模式，打牢了维护稳定基础，着力打造平安和谐拉萨。多年来，拉萨公众安全满意度保持在95%以上，成为全国38个重要城市中安全指数最高城市，为全市各族群众营造了安居乐业的良好环境。

　　文｜《小康》记者 屈一平 周宇 何姝颖 拉萨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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