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工为何流失?

  3月17日是国际社工日,不少沿海城市均在3月中旬举办了“社会工作宣传周”的活动,大力宣传社工这个行业。经济越发达的地区,社会问题难免越多,社工被誉为社会矛盾的“润滑剂”或者“缓冲器”,这也使得政府花在购买社工服务的开支规模越见庞大,在几个一线城市,每年投入均以亿计。例如在广州,一个家庭综合服务中心的年度预算就超过200万,这类中心全市便有150多个。

  然而,尽管如此,对人力资源的渴求本应更强,但一线社工的流失率却有增无减。2014年,深圳和东莞的社工流失率高达两成,广州更超过25%。这是为什么?分析这个问题的过程,有时会让笔者有种一叶知秋之感,想到当下中国的诸多社会现实。

  首先看看社工们在毕业前的遭遇。社工这个行业着重实务,所以必须做大量的实习,但得到学校认证实习时数的机构,实习工资就不提了,有一些连交通费和饭钱都要学生倒贴。如果这是以盈利为目的的企业,那无话可说。但这是民间组织、社会机构,本身应该有道德价值的追求,把实习生当全职社工用,但却叫要求学生不要谈饭钱。遇上如此场面,想起大一、大二时学习社会福利思想史里的那些让人满腔热血的理念,再想想以后给它当“长工”的前景,感觉可能是被淋一盆冷水。

  然后来看看他们毕业前后的求职过程。以上海或广州为例,有点江湖地位的社工系不少已开设了十年八载,且多在一本老校。这些学生就业压力不算太大,要找银行或者电信的工作,机会肯定有,一旦录取通常都能签三年以上,月薪上四千并非少数。如果他们做本行,社工机构通常签一年,中位工资三千多一点。这种情况下,如果学生仍然入行,那是因为真的有点价值追求;如果决定不入行,的确是理性选择,外人应该尊重。

  最后来看看入职后的工作环境。

  政府购买社工服务最常见有两种方式,多数城市采用项目制,有一些则推行岗位制。项目制的好处是机构有一定的自由度,缺陷是社工待遇容易被压到很低。岗位制工作稳定,但是可能外行领导内行,社工被迫做了其它杂事。在前一种情况中,很多老板会跟社工讲,“要有点价值追求,不要只看薪水”;后一种情况则是社工实质上变成劳务派遣工。但如果不是做专业的事,只看工资待遇的话,那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入职这些单位,人事关系上还来得清晰一些。

  现在除了政府部门外,很多半官方组织也有参与购买社工项目,但有些项目却是并不一定基于居民的需要。例如在住着留守老人的村落,搞个为青少年或妇女服务的社工项目,连对象都很难找得到。这种项目的购买方,行家往往会戏称其在“刷存在感”,比服务对象更需要项目。在这种项目中,最辛苦的是一线的社工,因为项目里列明服务对象很难找得到,指标难以完成,但社区里真正需要服务的对象却不能伸出援手去帮助。然后,购方可能还会抱怨说看不到项目的成效,要求社工们交出成绩。

  凡此种种,加上本来就被压得很低的工资和每年一签的合同,社工专业学生的那满腔热情,毕竟会有耗尽的时候。好了,半年或一年后,毕业时怀着的那鼓气泄了,终于转身离去。机构呢?也无所谓,因为新一届的实习生甚至毕业生又又可以到位了。然后如此下去,又年复一年。

  其实到了这一步才擦一把眼泪,下决心背弃专业初衷、转行他去的同学,最让人惋惜,因为他们已经抵受住了实习与求职两关的冲击。有些早已“上岸”的人会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吃不了苦,工资低点、加点班也不愿意云云。但如果我们愿意去看一看从学校至岗位的整个过程,观察那份应有的专业热情如何被一步步侵蚀,问题是否真的出在年轻人身上?而社工学生的遭遇,在这个时代恐怕并非独此一家。那么,该反思的,其实是谁?

  陈永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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