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爱不可理喻

　　这个时代，还有一辈子只爱一个人这种事吗

　　伦敦进入冬令时后，我和曾熹的时差从7小时变成了8小时。曾熹总是不记得我们之间的时差，我总是在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在北京时间凌晨一两点打来的未接电话。可是那时，我这里的太阳升起，她那边却夜色深沉了。等我找时间打电话回去的时候，曾熹却总说在忙，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找我，只是想我了。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因此错过一些她的伤心时刻。可是，即使我手机从来不关机不静音，把音量调到最大，我仍然很难在睡眠中醒来。我妈说能睡是福。这我知道，曾熹的睡眠就很浅，神经虚弱，很轻易就会失眠，还有梦游症。

　　小时候，我和邻居的小伙伴曾经为了抓鬼特意不睡觉，就看见曾熹穿着白色的睡衣在巷弄里游荡。那样的曾熹吓坏了所有人，却让我对她变得心软。曾熹是好学生，每天都特别认真地读书，那副认真的样子，本来是招我讨厌的。可是后来，我一直待在那样异常认真的她身边，她总有一种不合年纪的成熟，但我喜欢她在认真的间隙里抬起头，对我笑得就仿佛我是什么美景。

　　我不爱读书，但是为了和曾熹读同一所大学，高三的时候拼了一把，为了这个原因，我父母也特别喜欢曾熹。其实凭曾熹的成绩，她可以上更好的重点大学的，但是她选择了我能考上的那一所。她说，那是因为她可以拿全额奖学金，不是因为我。我笑，那有什么关系，能在一起就好。

　　虽然我一直追着曾熹跑，可是我们真正在一起，却是曾熹先抓住了我的手。那时，一个女生向我告白，曾熹就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拉住我的手就跑。那大概是我见过最可爱的曾熹，茫然无措，跑得气喘吁吁，目光不知道投向哪里，拉着我的手却没有松开。

　　大学同学都不理解我对曾熹的喜欢，我看起来那么爱玩，却整天陪曾熹去图书馆。他们似乎有些为我打抱不平，总是试图介绍女生给我。我见过一两个，胸大、有脑、能玩、放得开，玩的时候的确十分有趣，却也很快就会觉得厌倦。我喜欢安静地坐在曾熹身边，即使睡得昏沉。但在那些昏沉的梦里，我总是梦见自己孩子王的样子，挥斥方遒。

　　但是当曾熹说，她拿到全额奖学金，要去伦敦留学的时候，我还是不可抑制地愤怒了。她明明知道我英语那么烂，是不可能陪她出去的。家里甚至为我们两个人都安排好了工作。我本来也不喜欢家里安排的工作，但是因为她却也接受了下来。可是她的人生计划里，似乎从来没有我。

　　曾熹对我的愤怒无动于衷，只是轻浅地说了一句，我会回来的。我和她赌气到她要离开的那一天。我赶到北京国际机场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坐在某个角落的座位上，小小的身子旁是29寸的大行李箱。我总是对她心软，我甚至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了。可是她对着我笑，她靠着我的肩膀对我说爱，对我许诺她会回来。我的愤怒就那样消失无踪了。

　　我放弃了家里安排的工作，留在了北京。我知道，即使曾熹回来，她也不会回到曾经的那个小城的。她的心那样大，我得做好足够的准备才能留住她。

　　曾熹总是在电话里说伦敦这样好那样好，也让我有些不安。我的工作是设计游戏，只有在那虚拟的世界里，我才可以忘记这种不安的感觉一会儿。

　　可是在我为一款即将推出的游戏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我却接到了曾熹的电话，电话里她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只能一直重复让她不要哭，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的她，停止了哭泣，又恢复成冷静的样子。

　　那时，我觉得如果再不出现在她的身边，也许就有某种东西无可挽回了。我毫不犹豫地买了飞往伦敦的机票，可是当我站在伦敦的城市中央，看着雪落下来，却只看见一个自称是曾熹好朋友的Joe来接我。他说，我既然是曾熹的好朋友，就是他的好朋友，住他那里不用客气。我的心仿佛覆盖满了伦敦的雪。

　　曾熹从巴黎回来的时候，拉住我手的时候，我还是笑了，什么也没说。我跟着她走她走过的路，陪她看音乐剧、坐摩天轮。当曾熹告诉我，有的剧院一栋楼只演一出剧的时候，她的语气有些骄傲，仿佛替伦敦骄傲。

　　可是这个时代，还有一辈子只爱一个人这种事吗？

　　从伦敦回来后，我经历了很久的失眠，不眠不休地工作直到进了医院。在医院的时候，我想起和曾熹一起看过的话剧《恋爱的犀牛》，男主人公马路有一句台词，“为了爱你我自暴自弃，从此被世人怜悯”。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心灰意冷。

　　我告诉自己，年少的爱是那样的不可理喻，一切都会过去的，我选择缴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