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十大城市发展失误

  北京重要的地理区位决定了这个城市的发展逻辑,但时至2015年,随着京津冀一体化推进以及产业转移和行政中心外迁,这个城市出现了重大转折的征兆。但其征兆却是早有端倪,北京的城市病早已世界知名,雾霾已经严重到令人发指的程度。通过提炼北京的城市发展逻辑,可以总结北京发展中的十大失误。

  第一个失误,没有正确认识政治对城市的影响。

  回顾北京城市发展历史,城市决策者和规划部门最常使用的借口,就是北京这个城市受政治的影响太大,左右了城市的发展。要说政治影响,北京的确存在,不过北京不应夸大这种政治影响,更不能作为城市规划失误的籍口。

  2000年的北京,GDP总量只有3161亿元,到了2014年北京的GDP总量已经达到了2.13万亿。过去的政治影响再大,也只是在3161亿规模上的“影响”。所以,后来的问题才是真正的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与其说是政治影响的问题,还不如说放任发展的问题。北京这张“大饼”,是纵意而为之,甚至肆意而为之,以致后来居然蔓延式地发展到数万亿的规模。

  所以,一定要说北京的城市发展有政治影响,那也是地方政治的影响,而不是中央政治的影响。

  第二个失误,公交系统上得晚了。

  北京的公交系统在全国是领先的,但并不与北京城市化的速度和需要相匹配。以北京的地铁为例,2000年后,北京因奥运会主办权的落地而赢得了高速发展的机会。问题是,2000年时北京的人口数量已达到惊人的1381万人。所以,地铁的发展速度虽然快,但依旧跟不上城市化的需要。此外北京地铁系统的设计也存在严重的问题,其向心的空间导向非常明显,任何一个人站在北京的地铁图面前,都可以看到这个城市只有一个核心,越逼近核心,线路越密集。这样的设计,仅仅考虑了城市人口的运输,而没有考虑对城市空间结构的影响。遗留的问题,一是人口潮汐运动出现,上下班挤得要死;二是城市的核心区被锁定,空间结构的改变极为困难,同时也意味着地铁投资的大量沉没。

  公交系统通常是一个复合系统,城市公交系统管理政策的滞后,也导致了人口相对于客观条件的过分集中,交通拥堵,城市病急性发作,城市运营接近崩溃或是实质崩溃。

  第三个失误,产业转移做得晚了。

  北京的地理区位被包夹在河北与天津之间,北京的任何产业动作和空间动作不可能不受河北和天津的影响。河北和天津这两个地方的任何发展失误,对环境的任何破坏,都将直接回馈影响到北京。

  在产业发展方面,长期以来,北京重区县规划,轻区域规划。如果反过来,重区域规划,而做限制性区县规划,就不会今天的问题了。现在中央要求北京的产业要转移到京津冀,一时间北京手忙脚乱,实际上北京如果早在区域规划上作出努力的话,那么产业转移和产业体系将会更为平滑。

  第四个失误,没有坚持空间设计,任其自由发展。

  城市的空间开发,如果能够伴随人口及其消费的持续增长,则会表现为城市经济总量在规模上的放大。北京在城市空间设计上有过幻想,包括卫星城的建设都曾经在历史上讨论过,可惜都没有产生积极的作用。主要原因在于空间设计的理论主导者和实践者,对城市关键的空间概念无深刻的理解,有其形而无其实。实际上,这种泛化的概念理解造成的问题到处都是,比如在上世纪末,笔者指出,一个城市的CBD建设,单一核心不能搞得太大,太大块儿的城市CBD将会对城市空间产生致命的负面影响。但从北京西城区金融街CBD到朝阳区CBD,都在追求平面扩张。这样做的负面影响在今天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北京的交通拥堵和城市价格水平的高涨,就与这种错误设计有着莫大关系。

  实际上,北京的空间设计是失控的,自由蔓延发展的,而且始终没有大的改观,甚至根本没有认真做出过重大努力。

  第五个失误,对老龄化认识严重不够,人口政策反复多变。

  城市与人口的关系极为密切,发展是因为人口,衰退也是因为人口。但北京市的人口政策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一会是限制,一会是鼓励,一半是海水,一半是太阳,这对城市的发展极为不利。在历史上,北京以知青下乡为由,曾经历过大规模的人口输出时代,此后大量人口回归城市,同时又开始了计划生育。再后来城市化兴起,北京周边以至全国各地的人口迅猛地向北京集中,使得城市人口迅速突破三千万大关。到了2015年7月,北京才确定人口政策,决定限制人口的进一步增长,并力争5年内使常驻人口下降15%。

  问题是,行政力量可以控制人口的增减,但一定会影响城市原本的经济秩序。再加上北京的老龄化严重,这种对经济秩序的影响可能会更大。实际早在2012年,北京逾1200万户籍人口中,60岁以上的老人就占了近20%,这是一个惊人的老龄化比例,远高于全国平均13.26%的老龄化水平。后来,随着城市化,大量外地年轻人涌入北京,才稀释了老龄化压力。如果这一进程被终止,那么北京的老龄化问题必将再次凸显,大幅增加城市生活成本。

  所以,人口政策的摇摆以及老龄化问题,使得北京的城市生活和经济很难保持有序状态。

  第六个失误,价格工具不敢使用,不能使用。

  像所有的超大城市一样,管理和运营从来都是大难题,北京、上海都不轻松。一般来说,城市管理的资源配置,最有效的办法是价格调控,可惜北京由于顾忌首都形象,往往放弃这种作法,改而采用更为具有行政色彩的政策操作。比如车辆控制,先是盲目发展汽车工业,坚持“不控制”,自由发展;后来看“实在不行了”,一下子又转而采用行政色彩极强的“限购”,而不是使用牌照拍卖等市场化的方法,这表明北京的公共政策研究和实行很不在行,并不成熟。

  这样的例子在北京还有很多,如城市的交通补贴、出租车管理体制、互联网“专车”管理等等。可以说,无视问题的存在,盲目地迷信以往熟悉的行政力量,有价格工具也不敢用。

  第七个失误,城市发展速度太快。

  2000年北京的城市建成区面积是488平方公里,而2012年北京的建成区面积已经高达1289.3平方公里。城市发展速度过快,总会导致各种失序问题的发生。俗话说“萝卜快了不洗泥”,污染河流的治理无法顾忌,城市的各种生活成本迅速上升,空间的功能交叉混乱,交通堵塞,实体产业生存困难,一场大雨就能让城市体系崩溃,各种城市病症都会出现,甚至急性发作,无法得到有效控制。

  第八个失误,城市文化财产失控。

  北京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城市,但现在的北京除了少数人满为患的胡同和极少数点状分布的“北京符号”之外,北京的城市风貌仅能说是一个“普通的现代都市”,并无明显的历史特质。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除了历史上的大拆大建毁掉了城墙、牌坊等等外,更多的是最近一个时期的城市化,占用了过多的内城历史空间。很多具有北京特色的建筑被拆除,使得城市景观和肌理被严重破坏。

  城市的历史文化是一个城市含金量最高的资产,正是因为如此,有人才将之称为“文化财产”。城市中,每一个得到保护的文化资产,其周边的土地和建筑,都会有超乎寻常的升值,反映出文化的资产价值。应该说,在历史和人文方面,北京失去了太多的历史财富,交换来的却只是昙花一现、充满城市病的“现代风光”。

  第九个失误,城市的“美国化”。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空间尺度,这种空间尺度反映和代表了城市的风格。石库门房子有石库门房子的味道,四合院有四合院的风格,因为它们都有不同的空间尺度。北京的问题在于,仗着自己1.6万平方公里的城市大空间,肆无忌惮地开展平面扩张,大肆引入美国化的空间尺度,催生了宽阔的马路,超大的停车场,高层建筑,郊区化的商业布局,大而无当的商业中心区块以及大肆破坏环境的扭曲建筑。

  第十个失误,首都功能设计不周。

  任何人在北京只要稍微住上一段时间,就会发现这个城市存在的问题和缺陷。北京是一个特殊的城市,同时要满足和兼容首都与城市两类不同的需要。问题在于,北京在很长的一个历史时期,可以说在“城市”方面,考虑比较多;在“首都”方面,考虑比较少,这就导致北京作为“首都”存在着某些缺陷。其结果就是,北京作为一个巨大无比的城市,“首都元素”的表达却仅仅局限于一个不足1平方公里的小区块(天安门)。

  当然,对于北京这座千年古城来说,“十个失误”是远远不足以说明问题的,要总结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北京有发展中的成就,也有发展中的问题。至少我们现在就可以看到,对于世界的这一轮“城市化运动”,北京最大的贡献就在于,它提供了一个伟大而深刻的教训,让人类意识到在城市化过程中,什么才是真正宝贵的东西。

  未来,北京行政中心的外迁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对北京真正影响很大的是产业、教育、医院和企业总部,还有人口增长的限制,这些都与北京千家万户的利益有着密切关系,而且都在京津冀一体化的范畴之内,相当部分已经确定是要外迁的。

  在北京行政中心迁往通州过程中,通州应该调整规划的战略定位,尤其是要调整“副中心”的定位,“建立北京的新都心”。所谓“新都心”,实际是一个分布式都市的概念,一个大都市(城市),可以有几个都心,还可以有几个副都心,它们可以具有不同的功能,但平行地、共同地承担起大都市(城市)的功能,以避免大都市(城市)的某一个核心过于膨胀。从城市研究的角度来看,这可以有效调整城市的空间结构,而且有助于定义和理解未来的城市及其社会经济的发展。

  陈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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